盛鎮長默不吭聲的掏出了一根煙,用火柴點著,吸了幾口,歎了口氣道:“咋整?再怎麼作,那都是自己的親身骨肉。”
“那你好歹是個一鎮之長啊!你要動動腦子,丫頭能過到這步田地?”
盛鎮長皺了皺眉:“我恨!丟臉啊!”
社會的發展與演化,隨著經濟車輪的開動,逐漸拉開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盛雲華自己都不清楚,這是否能叫做階級的鴻溝。那一晚,他躺在床上,一整宿都沒有合眼。煙抽了好幾包,直到淩晨,天不亮,他就隨手從床頭拿起一件中山裝外套,披在身上,朝大山裏走去。
公雞還沒有打鳴,天剛剛能看到一絲微亮。
五溝子村的麥田裏,已經人頭攢動了,劉國偉今年幹得格外起勁。因為,今年不是一個人在地裏低著頭幹活了,身邊有個人可以說說話,正好驗證了那句老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直到盛鎮長開著他的那輛桑塔納出現在五溝子村的鄉間小路上,割麥客們才放下手裏的鐮刀,畢竟,在這個農忙的季節,轎車是不太會出現在麥地裏的。
盛鎮長下了車,就探著腦袋,四處搜尋劉國偉和盛明月。
還是盛明月聽出了自家轎車的馬達聲,趕緊放下手中的鐮刀,擦了擦臉上的汗,開心的又蹦又跳道:“是爹,大偉,咱爹來看咱了。”
是啊!父親不管怎麼樣還是來了,這對盛明月來說,這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結婚的那天,爹沒有來,現在還是來了。女兒出嫁,不能沒有娘家人的道理,盛明月還是懂的,所以,當盛鎮長出現在麥地裏的時候,盛明月心知肚明,爹始終還是自己的爹。
盛明月歡天喜地的跑到盛鎮長的跟前,當盛鎮長看到女兒的那一刻,一張平日裏繃得緊緊的老臉,竟忍不住落淚了。
“丫頭,咱……變樣了呢?爹都快認不出你來了。”
盛明月伸出手,抹了抹她爹的眼角:“沒變,都長胖了。”
這時候,劉國偉才從麥地裏走出來,他一路上都是低著頭,隻是不時的抬起頭看看盛鎮長父女倆重逢時的場景。在盛鎮長麵前,他仍然是卑微的,他不敢抬起頭,生怕自己的目光被盛鎮長捕捉到。
怯懦的走到盛鎮長的跟前,劉國偉鼓了很大的勇氣打招呼:“盛鎮長,您咋來了?”
盛明月朝著他嘟了嘟嘴:“啥鎮長,叫爹!”
劉國偉嘟了嘟嘴,話都跑出了嗓子眼,但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隻是吞吞吐吐的道:“不然,先到家裏坐坐吧!”
盛鎮長歎了口氣:“算了,家就不去了,我這次來,就是想看看我們家女兒,你小子,我告訴你,你以後得好好的……”
“哎呀!爹……”
盛明月扯住她爹的袖子,來回的晃悠著,盛鎮長隻好把沒說完的話又咽了回去。半響之後,又開口道:“這樣過日子,也不是個辦法,咱們鎮中學在招老師,你明天就來報到吧!”
“爹,你說真的?
“爹還能騙你咋滴!”
盛鎮長開著他的桑塔納,在金黃的麥地裏越行越遠,顯然,這車開的比來的時候,速度慢了許多。
盛明月站在山坡頭,目送父親遠去,內心的喜悅,又瞬間變成了淚水。
不過,盛鎮長的這次到來,總算是帶來了天大的喜訊。
首先,他這一來,便是承認了劉國偉和女兒的婚事了。其次,盛明月能進邱唐鎮中學教書,那就意味著,以後,她再也不用下地了。
畢竟,教師和農民,還是隔著一個階層。
最高興的莫過於劉國偉了,盛鎮長走後,劉國偉就沒回麥地,而是牽著盛明月的小手,高興的狠:“走,明月姐,回家去,讓俺媽殺隻雞!”
“瞧把你給美的,就這點出息。”
日出日落,成了農民的生活的規律。日出之後透支的體力,需要在日落之後休養生息。正因為他們懂得這種原始的大自然的饋贈,才締造了這個最平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