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我關好門窗,躺在床上,我的眼前始終晃動著童誌那雙憂鬱、深情的眸子。我似乎感覺到他那雙溫暖的大手一直在握著我的手一樣,他用一如既往的目光注視我。“我的童誌,你是我的男人。”
恍惚地,他說,你很寂寞。
我說,是的,因為你不在我身邊。
他說,你會一直愛我嗎?
我說,會,我永遠愛你。
他把我緊緊摟在懷裏。
我說,我也要你永遠愛我。
他說,永遠,我永遠隻愛我的岱。
我說,如果你變心呢?
他說,那我出門就給車撞死。
我閉上眼睛,一種潮濕的感動漫漶了我的眼睛。
睡不著,我索性爬起來走到窗戶邊,默默注視著窗外路燈在牆壁上投下的陰影。
城市凝固在寂靜中,我低頭看著燈下自己孤獨的影子。她高挑落寞的身影在屋子裏晃來晃去,月光來了,灑在屋外茂盛的樹枝上,構成一幅銀白色的剪影。
此刻,在這個充滿了思念的夜晚,她被心裏的一種衝動撞擊著,她幻想自己是一抹銀灰色的霧,隨著自由的風翱翔,彩雲是她的翅膀,她飄著,一直飄到他的身邊。
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我強迫自己躺在床上,一陣鑰匙轉動的聲音傳來,是表姐回來了。我側過身,閉上眼睛。
我既興奮又忐忑不安地到市公安局辦理護照手續。隻見不大的一間辦公室裏黑壓壓擠滿了一屋子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畢恭畢敬的討好神情。
辦護照的那個辦事員白白胖胖,腦袋又大又圓,胡須在嘴唇四周翹著,樣子長得很滑稽。
房間裏空氣渾濁,雖然開著空調,但煙味和汗臭味直熏人的鼻子。我站了一會兒隊,感覺有點惡心,想嘔吐,好像中暑似的感覺,於是跑到前麵準備插隊,一個穿製服的女警官嚴肅地說:“後邊排隊去。”我隻好轉身又回到原來的位置。
辦完了護照手續,又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取回護照。國內方麵的手續真是很麻煩,但想一想很快就要見到他了,這些麻煩也就化解了。
在這之前,我還學會了一些簡單的日常生活用語。法語是世界上最動聽最優美的語言,所以,我學得也毫不厭倦。
這會兒,我走在回公司的路上,想著美麗的法蘭西,想著他,眼睛裏亮亮的。
我沿著一條被明晃晃的太陽曬得流油的瀝青公路走,午後的街顯得寂然耀眼,腳下的路變得有點鬆軟。我拐進友誼商場,一種涼爽的感覺立即撲麵而來。
我買了一些準備帶去法國的土產,然後又在布匹櫃買了一段黃色布料。我要讓他穿上我自己設計和縫製的衣服,他穿上我縫製的衣服,就好像天天有我陪伴一樣。啊,這真是太美了,想象中那身體被那柔軟、溫情的布料包裹,他的眼睛散發出黑葡萄一樣的晶亮,一股幸福的暖流油然在心中默然升起……
一個月以後,我拿到了護照,連夜寫信發到他的郵箱。這幾年來,上網聯係一直是我喜歡的一種表達方式。我不太善於口頭表達,更多的時候喜歡用文字傳遞我的心語。性格內斂的他也一樣喜歡文字表達。自從他走後,我們便開始了一場漫長的柏拉圖之戀。我們網上鴻雁往來,網上傳情,有時我會畫一張豐滿的嘴唇或幹枯的嘴唇在網上發給他,隻有他才懂得我要說的話。
現在,我又在網上給他寫信,文字比語言更有生命力,可以觸摸,可以千遍萬遍地感受。
啊,還有半個月就要見麵了,漫長的歲月,堆積了太多的思念、盼望、眼淚,如今,我們就要在異國重逢了。
晚上吃過飯,表姐建議一起去街心公園散散步。我在房間裏悶了一天,也想出去走走,我們來到戶外,一走到外邊便覺得天空大了許多,空氣也格外清爽,在林蔭路的柵欄邊,坐著一溜排老人,他們各自擺弄著手下大大小小籠子裏的各色品種的小鳥兒。那些鳥兒嬌豔嫵媚,還有幾隻籠子裏麵擱著的玻璃瓶裏浸著鮮嫩清翠的水草,電動青蛙在一隻褪了色的木盆裏聒噪喧嘩。老人們在悠閑遲緩地叫賣著各自的貨色,透著一股自在的清淡。表姐站住,盯著那隻漂亮的電動青蛙,我們望著那隻青蛙舉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