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引子:危昴動帝星(1 / 3)

立秋時節,人在這個時候難免感秋悲月。

好在江淮的秋還是依舊的溫柔,濕潤的風拂過黃昏蜿蜒的林蔭路,似有似無的霧氣,罩在重巒的山間,把昏黃的天空襯的更加氤氳迷蒙。

曲曲折折的小路絕少人跡,此時卻有好聽的男聲響起,在空曠的山穀中顯得格外爽朗。

“趙武,還有多遠?”

“回王爺,今兒趕通宵的話,明個兒晌午咱就能過涼州了。您一準兒誤不了今年的同試。”趕車的壯漢抬頭看看半落進山巒的日頭,有些為難的說:“隻是,過了迷峰鎮再往前走,就不大好走了。”

“哦?”車內男子的語調帶著明顯的輕蔑。

被喚做趙武的壯車夫,黝黑的臉上一紅,憨直的抓了抓後腦勺:“前麵的迷峰上占著一夥兒強盜,時常攔截過路的客商,王爺若有差池,屬下粉身也擔待不起……”

“哈哈……”車簾後又傳出男子爽朗的笑聲。繼而,聲色一沉道:“你還忘了告訴本王,迷峰上的那一夥兒恐怕不僅僅是強人,還是太子殿下豢養的綠林好漢吧。”車內男子把玩著手中的玉件。

“我們繞道而行的事隻有克營的親信知道,看來,太子這手伸的可是不短呐。”

如嬰兒巴掌大的玄青色玉件,泛著古老的潤澤,入眼之下便知是稀品。居中一個“慕”字篆刻的細致入微,鐵畫銀鉤,隱隱有睥睨天下的韻味。

這還是自己封為慕王的時候父皇賞賜的古玉,在那個權大於天的皇城,這個東西頂的上半塊金燦燦的皇上手令。天知道它來的是何不易,在多少皇子嫉妒的眼神中,它終於刻上了他的名字。而如今,他的一舉一動卻已被別人掌控於手掌之上,生殺係在旁人的一念之間。

這是多麼大的諷刺啊。

“終究是少了個蕭何。”府上能人雖也不少,但他總是不能得心應手,胸中氣惱,車中人不由歎氣出聲。

聽出主子的無奈,趙武趕緊岔開話題:“王爺也不必煩惱,這次皇上不是弄了個同試麼?雖說是影妃在後麵出謀劃策的,但這確實也是招徠賢才的好辦法,您說是吧?”趙武說著話不忘手中加鞭,快馬揚踢,帶起滾滾的塵土。

“你這莽漢子什麼時候也這般伶牙俐齒了?捉刀者誰啊?”俊雅男子調侃的一笑,剛才低沉的空氣一掃而光。

“這……這是臨行前陳杼交代的,。”趙武憨厚的笑道“是屬下平日拙嘴拙舌慣了麼?每次都被王爺識破,下次,屬下可要讓陳杼換個傳話的人啦!”

“你呀,陳杼那小子一身本事你到不學,偏這饒舌功夫學的倒是快。你們這對冤家要是合起夥來,日後還了得?”

一對一答,談笑間,主仆二人已經轉過山坳。

跌進山窩的日頭灑出她最後的能量,林間,山坳,連地上的落葉都遺傳了她如血的餘暉,逆光而上的馬車也被籠罩其中。黃色的葉,紅色的光,重巒的山,移動的馬車恍若遊走畫間。

美得有些不真實,景致如此,不知畫中人是否也會如此。

小徑蜿蜒,每每行到無路之時,一轉身,又一條羊腸小路立現眼前,頗有些柳暗花明的意味。憑著趙武嫻熟的技術,馬車在這狹長的山坳間竟也走得順暢無比。

前方,一道身影逆光而來,與馬車漸行漸近,等到圍繞在那身影周圍的光暈消退,趙武才得以看清來者的樣貌。

一身淺藍淬染的衣裳,玉冠用一根綢帶束起,流蘇飄於發間,雖是男子打扮卻難掩女兒的嬌態,雅秀的身姿略顯非凡,淺笑不離唇畔,頸間係著一顆黑珍珠,隨著人的動作擺動輕晃,看相貌,趙武有些失望,如此的氣韻僅僅是配了張尋常的臉,論姿色,隻在中人之上,隻是那雙眼睛……

都說國中八公主的眼睛生的漂亮,趙武見過,他沒讀過什麼書,隻知道那叫動人,但眼前這個男裝的女子雙眸卻靜如秋水,深如寒潭。

光顧打量來人,手中的馬鞭早已停擺,馬兒似乎也感受到來人的悠然,停下腳步。

“這位……嗯,有何貴幹?”趙武搜腸刮肚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稱謂。隻能含糊的一帶而過。

來人也不計較,嘴角勾出一道弧線,一拱手,三月春風的聲音隨即響起:“這位大哥請了,我欲往黎鎮,隻是天色已晚,又錯過宿頭,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趙武略一沉吟,王爺素來親善,每年接濟的書生數不勝數,封為慕王之後,府上更是知客雲集。隻是現在王爺處境危險,太子一黨恨不能及早除掉王爺,必是無所不用其極,這樣冒失的隨意讓一個不明身份的人上車,實在是……

“請這位公子上來吧。”爽朗的男聲通過車簾的縫隙傳了過來。

趙武聞言撇去心中所想,跳下馬車,王爺的話任何時候對他來說都是命令。和顏悅色的對著來人打了個手勢,“公子,請吧。”不知怎的,他雖是滿腹疑雲但對眼前這個女書生竟沒來由的想要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