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白一平還在父親的腳底下酣睡,忽然被一陣連續不斷的“哦哦”聲叫醒了,抬頭一看,是父親。隻見父親一邊笑著一邊叫著,手一揚一揚的,白一平一見之下也笑了起來,父親又想釣魚了。
一晃過了幾天,每天白一平都這麼推著父親釣魚,盡管魚越釣越小,父親的胃口卻一點點大了起來,氣色也一天天好了起來。隨著一分鍾也不分離的相守,那些久遠的跟父親在一起的回憶也一滴一滴蘇醒過來,白一平發覺越來越離不開父親了。
這天的早晨格外的宜人,白一平照例推著急不可耐的父親來到河邊,找了一處下鉤的好地方,然後扶著輪椅看父親釣魚。平靜的水麵如鏡子一樣波瀾不興,雪白的鵝毛浮子動也不動,白一平一點也不急地守著魚兒上鉤,他為自己性格的變化感到吃驚,要知道在外麵闖蕩時他哪有過這份安適的好心情?
浮子突然動了動,然後劇烈地上下沉浮起來,像是有大魚咬了鉤,白一平正要幫父親提鉤——一直以來都是他幫父親提鉤的——隻見父親手猛一提,隨著一陣水響,一條一斤多重的大草魚甩上了岸!
白一平大吃一驚,父親曉得浮子動了,他還曉得自己提鉤了,而且力氣也恢複了,竟然提起了一條一斤多重的大魚!片刻之後他反應過來,連忙俯下身去捉那條正在岸上亂蹦亂跳的魚。正當他興高采烈地捉住魚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有聲音,急掉頭一看,不好,失去他控製的輪椅已滑到河邊了。白一平大叫一聲,撲上前抓,來不及了,“撲通”一聲響,輪椅帶著父親一頭載進了河裏。白一平想也不想,閃電般跟著跳了下去。
當他把父親橫抱著一步步走上岸時覺得有些異樣,低頭一看,竟然發現父親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那眼神有些迷茫、有些困惑,似乎在竭力回憶著什麼,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眼神一點也不像以前那樣呆滯、那樣空無一物!
然後,白一平聽到父親顫顫地說:“你你是……一平?”
白一平愣了愣,猛地一把抱緊瘦小的父親痛哭起來,父親醒了!是初夏涼涼的河水刺激的緣故嗎?還是幾天來父子時刻相伴的親情終於喚醒了父親?
回到家父子倆相對坐著久久無言,接著白一平說了自己在外闖蕩的慘敗經過,又麵帶愧色地說起了回家的目的:取菜譜。此刻他發自內心地感到慚愧,因為他回家不是看望父親的。
父親聽了神色平緩地點點頭,說:“你要出去,我不反對,我這就拿菜譜給你。把漁竿拿過來!”
白一平聽了雙重驚訝,一是驚訝父親要漁竿幹什麼?二是驚訝父親出奇的平靜,要知道自己要賣的可是白家的寶貝啊!他當下滿腹不解地遞過漁竿,隻見父親小心地旋開漁竿的底部,內麵還有一個橡皮塞子,又用小刀撬開來,倒出一卷用塑料布精心包著的東西,打開,是一卷發黃的紙。難怪這根漁竿父親視若生命,原來寶貝就藏在其中!
父親遞過那卷紙,說:“祖宗的傳家寶就在這,現在該傳給你了,拿去吧!”父親說了這句話後突然老淚縱橫,又連忙用粗糙的雙手緊緊地捂住雙眼。原來父親的平靜一直都是強自裝出來的,原來與寶貝的分離對父親來說,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
白一平擦擦手接過來,帶著一種朝聖的心情看了看,不錯,正是他家祖傳菜譜,粗數一下,大約有十多頁,也就是說能值十多萬。
白一平卻又把菜譜遞了回去,搖搖頭,說:“爸,我不帶走它們。”
父親一聽手放下了,一旁的小妹驚訝地說:“哥,你回家不就是拿這筆財富的嗎?”
白一平神態堅毅地說:“是的,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因為我已找回了一筆財富,這筆財富更大,它不是金錢,而是親情、我們一家的親情。若不是親情,父親不會恢複,菜譜也不會出現,那麼我仍將身無分文,所以親情就是我們白家的財富、傳家寶!爸、小妹,通過這幾天的思考我終於想通了,在哪兒發展不是發展?現在家鄉的經濟蓬勃發展,機遇大得很,如果爸不反對的話,我想就在鎮子上開一個飯店,當然,這也不僅僅是為了錢,更為了我們一家子能天天在一塊,永遠不分離!”
小妹聽了高興得直蹦,卻見父親站起身滿是豪情地說:“那我就重出江湖,在你的飯店裏做一個廚師,並把咱家手藝傳給你和小妹,兒子,你要不要我?”
一家人一下子摟在一起,開心地大笑起來。然後小妹眼含興奮的淚花端上一大盆香氣四溢的草魚湯,這是小妹在父親的指導下燒出來的魚湯,一家人歡天喜地地喝了起來。久違了,父親特有的手藝;久違了,家裏特有的濃鬱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