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安雅。可她卻已經不在了。
我很想寫一點關於安雅的文字,我想記錄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但我能記起的卻是那麼的少,她給了我快樂,而我給了她什麼?一直以為愛情這東西不是等價交換,總是有人付出得多,有人付出得少,於是對自己的有限的付出我心安理得。現在終於明白一種虧欠使我的良心一直不安,特別是那虧欠中飽含著愛的時候。我很想再為她付出一點什麼,但現在晚了。
我坐在電腦前,努力的整理著腦海中殘留的記憶的碎片,很清晰,也很模糊。兩隻手放在鍵盤上,可始終敲不出一個字。我應該寫些什麼給你,我的愛人?我應該用什麼樣的語言,去描述我擁有的,失去了你的愛情。
從來沒有象這樣覺得自己的語言如此的匱乏。
許多的情感其實都是語言不能夠表述的,它們就這樣在我的內心裏麵糾纏著,困擾著我。我不停的抽煙,讓煙霧彌漫整個房間,在充斥著濃烈的煙草味道的房間裏麵放任自己的思想,在回憶,在懺悔,在懷念。把自己沉浸於往事中,腦海中如電影般的過著一幕幕有著安雅身影的畫麵,耳裏仿佛仍聽見她的聲音。
陳涵約我見麵,她說書的事情已經成了,我已經沒有多大的興趣了,但還是答應了和她見麵。
看到我的時候她做了一個很誇張的表情,說差點認不出我來了。和她一起來的是一個很胖的,戴著眼鏡的中年人,臉上掛著一絲淺笑。我們坐下來,點了點飲料。陳涵向他介紹我:“這就是小寧,是我市小有名氣的青年作家,他的小說你已經看過了,這可是他的第一部小說,是處女作喲,對嗎,思凡?”她扭過頭來看著我問。我點點頭,她用處女作這個詞的時候我總覺得很別扭,仿佛像是妓院裏的老鴇在介紹一個等待開苞的雛妓一般。陳涵不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麼,她繼續介紹著:“思凡,這位是從西安來的書商,賈老板,他看了你的小說後很有興趣,一直叫我和你聯係,大家談談。”胖子的笑還掛在臉上,那笑容很專業,象是經過訓練的。他眯著眼睛看著我說:“寧先生,你的小說我已經拜讀了,寫得很好。”我說:“謝謝您的誇獎,其實不過是碼字而已,讓您見笑了。”胖子望了望陳涵,笑了笑說:“陳小姐,寧先生真是謙虛啊。”陳涵對他說,謙虛不是我的一貫作風。
我們很快就切入了正題,胖子說想買我的書稿,他說他出一萬元,還是署我的名,但這一萬元買斷我的版權。我知道這就是意味著得了這一萬元,我和這部書除了有名義上的關係外,就什麼關係也沒有了。但我不在乎,我答應了。陳涵卻不依,她對胖子說:“這可是部寫得很好的書,一萬元是不是太少了?”胖子有一點尷尬,陳涵說至少要兩萬元。他們爭執著,我在一旁喝著飲料看他們討價還價,我突然覺得好笑,仿佛我成了局外人。
最後胖子作了讓步,我想他讓步的原因不是因為書的本身,而是陳涵的地位,市長公子的未婚妻,他是多少得買些麵子的。書稿以一萬八千塊的價格賣掉了。陳涵對我說,希望我能依靠這部小說打出名氣,以後再有書稿可以有更好的價格。我無所謂,但還是感激的向她笑了笑。胖子當時就給我開出了一張轉賬支票,並對我說希望下次能有機會再合作。送走了胖子,陳涵對我說她已經聽說了我的事,她說她不會安慰人,隻是希望我能夠開心起來。我知道她是一片好意,我不知道我還會不會開心,但我會對我身邊的人微笑,我會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感染別人。
我對陳涵說,這次書稿能出手她費了不小的氣力,我不知道怎麼感激她,我想給她五千元,作為她的酬勞。她聽了很生氣,她覺得我不把她當成朋友。我沒有堅持,她說以後不希望我再有這樣的想,她一直都把我當做最要好的朋友的,朋友之間是不應該把金錢看得那麼重的。然後她緩緩的出了一口氣:“其實我並不需要錢。”我覺得她好象有什麼話要說,我知道一般這樣說話,都還會有下文的。我沒有說話,隻是把玩著手中的杯子,看著她。
她告訴我,市長公子是個花心蘿卜。雖然她們就快結婚了,可他還是經常在外邊玩,玩得很出格。我沒對她的話發表意見,事實上我也不能給她什麼意見。她繼續說著:“我很想離開他,可卻不能離開他,離開他對我來說就意味著會失去一切,會一無所有。”她看著我,我也看著她。
她頓了頓,咬著嘴唇,說:“就是要離開,也要結了婚再離開,我要得到屬於我的。”
女人一直以來就是我認為比較可怕的動物,尤其是受傷後的女人,尤其是她的心裏麵隻有恨的時候。
我對她說,天不早了,我們走吧。她好象沒有想走的意思,我知道她有很多話想說,但我卻不想聽,因為我的心也很亂,很煩。我和她道別,然後在她的眼前消失,我知道我不夠朋友,可是我想也許她會原諒我,會理解我的。
我回到我的小窩,我覺得我隻屬於這裏,我可以讓自己回憶,讓自己哭,讓自己笑。我在這裏覺得自由自在,我相信安雅,我看著安雅用過的東西,我一樣樣的拿出來,仔細的看,慢慢的撫mo,閉上眼睛,我又看見了安雅。
這一夜我不知道我是夢還是醒,我一直感覺安雅沒有離開,就在我的身邊,甚至感覺她就在我的懷裏,我能感受到她的溫度,她的體香。
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出門。我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去做什麼。每天都在屋裏對著電腦發呆。我真的想寫我和安雅的故事,給她,也給我自己。但我就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頭。
夏天就這樣到來了,而我還在冬眠。
和陳涵見麵回來的那天,我給譚月敏去了個電話,告訴她書稿的事情已經搞定了,她好象很不是滋味,但還是恭喜我。我知道這不是由衷的,也還是向她表示了感謝。我很長時間沒有見她了,我並不想見她,我甚至覺得和安雅在一起的時候和她的那種關係讓我對安雅有更多的負罪感。可現在她打電話給我,說天氣很好,要我陪她一起出去散散心。我拒絕,她卻一直要求著,最後她說十分鍾以後在我家的樓下等我,不容我再說話,就掛上了電話。
十分鍾後我上了她的車。
“很久沒見到你了,才知道你辭職了,整天把自己鎖在家裏麵做什麼?有時間大家一起出來玩玩,開心一下多好。”她對我說。我沒吱聲,我甚至臉上也沒有笑容。她問我:“你怎麼了?”我歎了口氣,說沒什麼。她說她覺得我好象很不開心,說我一定有什麼心事。我讓她專心的開車,有什麼事我們下車再說。
她沒再說什麼,一路上我們都沉默著。
車在郊外的一個風景區停了下來。我們買了一點吃的喝的,就在草地上坐下。
她看著我,我也看著她。我突然有種衝動,我想把我和安雅的故事告訴她。我對她說:“給你說個故事。”她眼睛一亮,好啊,什麼故事?我說:“我的故事,我現在說給你聽,不管你聽到什麼都別說話,別打斷我。”她向我保證不會打斷我,我把我和安雅從認識到相愛到同居一直到安雅的離開娓娓地向她講述。她真的沒有插嘴,就這樣安靜的聽著,她很認真的聽,兩隻眼睛一直停留在我的臉上,我說完的時候,看到她的眼睛有了淚光。她等我說完了問我:“真是的故事嗎?全部都是真的嗎?”我說是的,是我的故事,而且都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