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剛入學初中裏的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似乎那個時候腦袋裏都裝滿了不可思議的一些事情。那個年代,我們都是每天騎著自行車上下學。每天早上五點多就得起床,母親通常要比我早起半個多小時,做好了飯。等著我吃完了,給我放在桌子上2塊錢,算是中午的午餐錢,然後騎著比我父母年齡都大的舊二八紅旗自行車,和其他小夥伴出發了。我在小學的時候,我的班主任一到開家長會的時候,就跟我父親母親講,“你兒子,怎麼一個暑假(寒假)過去了,還是那樣,一點沒長個啊。”每次父親和母親看著別的和我同齡的孩子都比我要高出一頭的時候,總是默默的歎氣,同樣和他們其他家的孩子一樣,我的營養一樣也比他們差,可就是不長個啊。我祖輩上沒有矮個,到了我父親的時候,因為小時候生病,讓病折磨的後期才長了現在這麼個個。都怕我不長個,這個給我補,那個給我補,可就是不見長啊。在我的二八自行車之前,是一輛紅色的小型自行車,已經在小學的時候就光榮下崗了。好在,這輛舊二八收拾收拾還能騎。因為個小,我隻能套襠,開始的時候就能蹬半圈,後來到滿圈。我們一共10多個人一起騎車上學,有幾個比我們大的年級的人。路上有說有笑的,所以都騎得很快,半個多小時,就到鎮上中學了。這期間,我們需要路過大柳樹、東小嶺以及九棵樹村。大柳樹是村東頭小學東邊2裏地的幾棵有了年頭的大柳樹,一共三棵,在左側路邊順序排列。據說這三棵柳樹跟大慈古廟的那幾棵柳樹年頭差不多。每年,從那經過都能看到樹上綁著紅布,樹下麵用黃紙包著貢品和香燭。那時候,不知道這是什麼,總覺得好奇。於是,有一次我就指著那問父親,“那是什麼?”父親趕忙抓住我的手,放下來,離了遠遠地,才告訴我,那是有人認這幾棵柳樹為幹媽。當時,並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要認樹為幹媽,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我才慢慢明白了。從小時候開始,父母親並沒有把我一個孩子慣養,因為是農村長大,所以那時候有句話說的好,叫農村的孩子早當家。初中的時候,每天上學都有2塊錢,中午可以買點自己喜歡吃的,一餐一塊五毛錢,剩下五毛,放在兜裏,沒花掉,就攢了起來。時間長了,後來被母親發現了,在我家衣櫃的抽屜鐵盒裏藏了滿滿一下五毛的鋼鏰。父母親知道了什麼也沒說,反而我每天多了一塊錢,然而我還繼續著我的攢錢習慣。騎著上學最遭罪的就是遇到下雨天,騎著車穿著雨衣一路狂奔,到了學校,鞋褲腳已經全濕了,褲子上都是泥水。那也要忍著上課,直到下午放學回家依舊這樣到家。記得有一次下雨天,英語課安排到了下午最後一節課。到最後,英語老師聽寫我們單詞,不及格的就被留在教室,不能放學回家。我和小軍一個班級,都沒及格,就都被留在了教室裏,罰抄寫單詞100遍,什麼時候寫完了,就可以自己放學回家了。我和小軍還有其他沒及格的同學一起在班級抄寫單詞,以為可以不用天黑之前就能寫完。沒想到,還是碰到了天黑,外麵剛剛停了雨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我們都寫不下去了,看著外麵黑呼呼的,打著雷下著雨。然而,我們還得摸著黑冒著雨騎上12裏地的路程才能到家。老師,早就走了,教室隻剩下我們這些還在抄寫單詞的幾個人。好算我和小軍抄完了,趕緊收拾了下書包,套上雨衣就快速奔出了教室,樓下陸陸續續的來了很多住宿生,來上晚課的。我們倆直奔放自行車的地方,來不及擦車座,騎上車就頂著雨,一路快速騎行。天整個都黑下來了,雷隆隆的陣陣聲。“你害怕不?”我朝著小軍大喊,我以為他聽不到。“不害怕,你呢?”小軍朝著前方也喊了一聲。我聽他喊完了,我本來其實是有點害怕的,但是他都說不害怕了,我還怕什麼。一路我們倆出了鎮,過了植物油場,一路向西狂蹬,整個路是光亮的,黑漆漆的。我們隻能憑著感覺朝著回家的方向騎著,突然從遠處出現了兩個亮點,慢慢的離我們越來越近。到了跟前,飛馳而過,一輛吉普車閃過。晃了我們眼睛一下,眼前頓時瞬間光亮,馬上又漆黑一片。我和小軍都騎得很快,也不說話。就這樣,終於眼前是一片大範圍的光亮點。我們知道,我們到了九棵樹村。一陣陣風不停地吹過,加上手腳被雨水打濕陣陣的涼意,接著傳遍了整個全身。小軍一個哈欠,打破了靜的嚇人的空間。出了九棵樹村,一直到家的一路土道,兩邊是茂盛的楊樹,雨擊打著在漆黑的夜裏隨著風飄搖。顛簸的泥水路,傳來自行車的行駛聲。騎著騎著,感覺似乎有點蹬不動了。車子艱難的在黑色的路上走著。突然不知道哪裏迎麵來的一陣大風,把我雨衣帽子掀了起來。然後,就是冰冷的雨水,頃刻間灌溉了我整個腦袋。我的臉被雨水一衝刷,眼睛意識的一畢,這一畢也看不清前麵的路了。車把搖搖晃晃的就衝進了道路一邊的大溝裏。我整個人被甩了出去,一個閃電過後,眼前一亮,發現車子後輪在溝裏打轉。這時,我趴在水溝裏,慢慢扶著一邊站了起來。“小安,小安。”我聽見上麵有人喊我,隻見一個黑呼呼的人站在上麵往下看。又是一個閃電,我看清了小軍的臉。“小安,你沒事吧。你等著,我下來幫你。”說著,小軍就要從上麵跳下來。“別,你別下來,我自己能上去。”我急忙喊著不讓他下來。好在身體沒受傷,我扶起一邊的車子,一邊扶著車把,一邊踩著溝的一邊往前推。這時候,小軍上來伸手一把抓過車把,我一用力,車子被拽了上來。我看車子上去了,我挪動著慣了水的兩隻腳,抓著小軍的手爬了上來。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歇了口氣,整理了下雨衣,騎上車子和小軍繼續往家走。騎了一會兒,雨還是不見停。可是,不知道怎麼了,心裏開始發毛了。本來騎得飛快的小軍也慢了下來。其實,我們倆心裏都清楚,前麵就是東小嶺了。我的心也開始跳了起來,本能的我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東小嶺這塊,早先是一片亂葬崗,大大小小的墳頭緊簇的不規則的挨著、排列著。後期的時候,很多墳頭都消失不見了,至今還留下數百個有碑文,無碑文的土包。我和小軍心裏都發慌了,別說是晚上了,就是白天路過這裏的時候,也會有點心發毛的感覺。我們都騎得很慢,此時東小嶺已經離我們越來越近了。而我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同,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生怕自己這個不爭氣的眼睛再看到這些髒東西。雖然之間接觸過,也見過,但從心裏深處總是對這些東西排斥。所謂越不想看到,就越能碰見。我心裏默念著,別讓我看到,別讓我看到。車子就這樣,已經來到了東小嶺的上坡處。小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慢慢靠近了我,緊緊和我一起勻速行進著。此時,他的心裏也一定很害怕,可是我又何嚐不是呢。我們不說一句話,我的這一側正好是靠近墓群的。我直視著前方,不敢往我這一側瞅。這一切很安靜,隻有雨水下落的聲音。就這樣提著心,車子行進了一半。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東小嶺這一條比其他地方的土路顛簸點,所以我們根本騎不快。心懸著,就要出了東小嶺的時候,我和小軍不約而同的突然猛蹬,車子開始加速,駛向大下坡。可就在這時,從後麵傳出一陣陣人走道的聲音。我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加速,眼神麵部真的凝固了一樣,僵硬的繼續看著前方。我們倆誰也不敢左顧右看,甚至回頭看看是什麼。眼睛就這樣直視著前方黑漆漆的夜路。曾經聽老人給我講,走夜路,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千萬不要左顧右看,甚至回頭。因為人的身體有三把火,額頭一把,雙肩各一把,一共三把。這三把火也稱三魂,是人的自身陽氣化作的。如果當你回頭看的時候,頭上的天魂燈就滅了。當你左顧右看的時候,兩邊的地魂燈和人魂燈也同樣滅了,那麼這時候,人的陽氣就是最弱的時候,就危險了。男人和女人的人魂燈是不一樣的,男人的在左肩,女人的在右肩。如果三盞燈一盞沒有滅,那麼一般屬陰的東西是不敢靠近了。這陣陣人的腳步聲在我們後麵,急促的來回不停。好像離我們很近,又好像離我們很遠的感覺。總之,我們倆誰也沒敢向後看看究竟。我也奇怪了,怎麼今天我什麼都沒看到。慢慢的腳步聲消失了,然而又突然傳來了汽車的鳴笛聲。因為本能以為後麵有車過來了,剛要往後瞅瞅。馬上心裏驚了一下,怎麼聽見汽車鳴笛,不見汽車燈光啊。心思離我們遠,所以看不到。可是,這聲音就像在跟前啊。什麼也顧不上了,繼續騎車。小軍好像麻木了一樣,騎著車看著前方,很安靜。逐漸這種聲音沒了,聽不見了。馬上,就要到大柳樹了。心裏開始激動了,因為過了大柳樹,就要到家了。大柳樹這段路,不是很顛簸,終於駛過了記號村的岔路口,馬上就要到大柳樹了。這時候,雨開始慢慢小了,毛毛雨一樣。前麵大柳樹有一個大拐彎,我們需要穿過去。漸漸幾棵大柳樹的黑影在我們前麵呈現。我一看雨已經不下了,我順手把雨衣帽子擼了下來,風迎麵吹過我的額頭,眉心開始一陣陣涼意,潮濕的頭發沾著幾個水珠。我使勁吸了一口空氣,感覺之前提著的心放鬆了不少。我們準備開始拐彎穿過大柳樹,可就在這時,天邊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前麵的路,幾棵大柳樹從我們身邊一閃而過。我不知道怎麼了下意識的看了下我這側左邊第二棵和第三棵柳樹的樹幹。可就是這一看,我差點沒嚇過去。我看到了一雙穿著藍色布鞋的懸在半空的雙腿,再往上移了一下視線,居然是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披著頭的女人懸在半空吊在第二棵柳樹和地三棵柳樹交錯的樹幹上。頭深深的低著,看不清她的臉,但柳樹樹幹上沾了一些紅色的東西。因為隻是看到的那一瞬間,很短暫,但是我的眼神立刻就僵硬了。此時車子已經駛過了大柳樹,我慢慢的轉過頭。眼睛迷離著,還在想剛才看到的東西。我並沒有喊出來,就呆呆的,眼睛一動不動,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我的一邊眼角自動留了出來,被風這麼一吹很刺撓。過了大柳樹,一路很平穩的穿過小學,到了村東頭。這時候,眼前才是真的一片通明。可我的心裏,還在想剛才的場景,還沒有緩過來。車子就這樣駛進了村,村口道旁站著兩個人,是小軍的父親和我的爺爺。村裏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