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有西城,荒澤召召,君兮戾止,斯容皎皎。彼有西城,荒澤沃沃,君兮瑟兮,寬兮綽兮。彼有西城,荒澤沄沄,君兮期我,上訴衷腸。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曰三生兮,世世偕老。”
……
第一世,她站在風沙裏,倚在城樓上,癡癡遙望著沙丘上漸行漸遠的背影,手中搖著他送的搖鼓,口中吟著她寫的詞,一遍又一遍。
……直到風沙埋城,青絲雪……
才知一別便是永訣。
散不去的,是鼓聲。埋不盡的,是期盼。
第二世,她倚在一片花樹間,閨閣雨窗前,看花開花落,聽雨水纏綿。
當花香四起,水珠四濺,恍然抬首,卻隻聞花間馬蹄踏泥沙。
一個眼神,又成永別。
是誰又說,曰三生兮,世世偕老?
轉眼又是幾百年……
南雍1527年冬,南雍國南部大片都被覆蓋在一片皚皚冰雪之中,舉國上下都沉浸在年味十足的洋洋喜慶裏。
這冷風橫掃的傍晚,唯獨一個僅著單衣的女子抱著一個未滿月的嬰兒倉惶地拍打起正在閉合的城門。
“等一下!等一下!讓我進去!”
女子的手凍得通紅,她緊了緊臂彎裏嬰兒身上的破棉襖,欣喜地鑽進重新打開的城門裏,彎腰朝幾個守門的侍衛道了幾聲謝,然後朝街道上奔去。
“砰”的一聲,一陣尖嘯的響聲衝上天空,嚇得女子狼狽仰頭,見到那瞬間綻放在頭頂的無數朵煙花,她髒兮兮的臉上綻開了一抹舒心的笑,笑裏帶著淚光,淚光裏映著煙花。
熟悉而久違的皇城,她終於回來了!
雖然因為連日的奔波,她幾乎筋疲力盡,但就在回到這裏的這一刻,她渾身的力氣又回來了。
她邊走邊撥開遮住嬰兒小臉的棉襖,見她安然無恙,便伸出手指來逗著她笑。
耳邊忽然回想起一個聲音,她自己的聲音:姐姐,從今往後,我會將小初七當成自己的女兒撫養,從今往後,我便是初七的親娘!
想到這裏,溫熱的淚珠從她的眼眶裏滑下臉頰,她哭裏夾著微笑,“姐姐,我定不負對你的承諾。”
終於,女子抱著嬰兒來到了皇城行商的慕府門前,剛要跨進府門,卻被門房上人攔了去路。
“哎?等等!你誰呀?慕府的門豈是你一個乞討婦人隨便就能入得的?!”
女子抬頭看他,匆忙地撥開兩鬢淩亂的發絲,“蘇樺,是我。”
“四夫人!”門房麵色驚詫,邊將女子迎進屋邊問道:“四夫人,這一年多來您都去哪兒了?”
他指指她懷中的嬰兒,“這孩子又是誰的?”
女子急於見自家老爺,也忙不及跟他解釋,“老爺在哪兒?”
“老爺在後廳,還在忙著同大夫人籌辦大年訪禮的事兒!”門房邊道:“四夫人您慢點兒走,我先去稟報老爺,說您回來了!”
說著就一溜小跑朝前去了。
這樣的雪夜裏,屋瓦全被覆上了一層厚厚的雪,早已凋敝的花木柳枝上,都成了了一條條晶瑩剔透的冰枝兒。
女子急匆匆地穿過掛著兩排小紅燈籠的九曲回廊,路過前廳,走過穿堂,終於來到後庭的兩扇雕花大門前。
這時候,已年逾三旬的慕清揚慕老爺也正好負手從屋子裏不疾不徐地走了出來,門房蘇樺就躬身跟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