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講,我們講了杜甫的草堂之謎,就是杜甫在成都草堂度過的歲月,這一講,來給大家講一講,杜甫去世前後的艱難歲月,也就是杜甫的死亡之謎,我們知道,杜甫在成都的生活其實還是比較安逸的,因為他在成都這個地方有好幾位做大官的朋友,做他的靠山,所以他在政治上,在生活上,都能夠擁有一個比較好的條件,但是,杜甫為什麼執意要離開成都呢?我覺得一個很關鍵的因素是,成都對杜甫來講隻是一個暫時的避難之地,而不是一個長久的樂業之地,要想做一番大事業,要想成就自己的理想,呆在成都是不行,還要到中原地區去,所以我覺得這是杜甫離開四川,離開成都的一個根本的原因。
杜甫離開了成都,帶著一家人乘舟沿江而下,來到了一個地方,就是夔州,夔州是什麼地方呢?就是現在四川的奉節縣,奉節縣就是什麼呢?就是李白寫的那個“朝辭白帝彩雲間”的那個白帝城,他到了夔州以後,運氣相當不錯,為什麼呢?夔州都督兼禦史中丞柏茂琳對他特別好,這個好主要就表現在經濟條件上,柏茂琳可能向朝廷做了請示,所以就把一百多頃的田地交給杜甫進行管理,這一百多頃的田地是屬於官田,杜甫是一個非常認真,負責任的人,他非常精心的管理這一百多頃的公田,杜甫既然負責著這一百多頃公田、官田的管理,肯定也就能夠得到相應的好處和回報,換句話說,吃飯總歸比以前是要富裕多了,我們現在如果翻開杜甫在夔州時期的詩文就會發現,他在夔州就待了一年零九個多月,可是就寫了四百五十多首詩,杜甫現在流傳下來的詩文一共也就一千四百多,這就說明什麼呢?他在夔州時期生活很富足,很安定。那麼,因為這樣一個緣故,給他的創作提供這樣一個經濟的基礎,按道理說這樣一個很富足的,相當於一個中上層地主的一個生活,老婆孩子熱炕頭,三十畝地一頭牛,杜甫現在的生活看樣子比這個要好得多,應該很安心的在這兒住下來不就完了嗎,沒有,杜甫在夔州還是呆不住,他還想離開,我剛才說了,就是一年零九個月。
畫外音:杜甫一直滿懷著治國平天下的狂想,但生不逢時,仕途坎坷,求索半生,但可以讓這位詩聖施展宏圖大誌的機會卻始終沒有出現,在沒完沒了的顛沛流離中,杜甫總算是在夔州過了一段富足日子,那麼渴望祥和安定的杜甫為何在夔州隻呆了不到兩年的時間,是什麼原因讓他執意要離開夔州呢?
為什麼呀?大家禁不住要問,杜甫你不就是一直顛沛流離,就想過上安定的生活嗎,還是我剛才講的那個理由,他認為在成都呆著尚且不是他的久居之地,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夔州,那麼我們說,他第一個理由就是他希望還是能夠回到長安和洛陽去,他不是那首詩裏麵寫著嗎,“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到死他都想再回到自己的家鄉,回到首都長安,因為那是他理想所係之地啊,這是第一個原因,就說主觀上有這樣一個想法。第二,其實杜甫對夔州這個地兒沒什麼太好的印象,主要是這風土人情有點格格不入,舉兩個例子吧,他寫了一首詩叫《負薪行》,“薪”就是柴火的意思,這詩裏寫了什麼內容?說夔州這個地方的女子到四五十歲了都是老姑娘嫁不出去,是因為長的醜嗎,不是,就是因為當地沒有年輕男子,年輕男子都幹什麼去了呢?都當兵打仗去了,要麼是當兵打仗一去不回,要麼是什麼呢?要麼是回來了也都變成老頭子了,所以,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因為當地的年輕男子成為了稀缺的物品,彌足珍貴,所以結了婚以後的家庭是男主內女主外,男子在家裏麵做家務,女子上山砍柴拿到集市上去賣,而且還要冒著很大的生命的風險去幹什麼呢?去販私鹽,所以在杜甫的這首詩裏麵的女子,雖然頭上插著銀釵,鬢邊插著鮮花,但是眼角掛著淚水,命苦呀,但是不管是什麼原因,就是這種奇怪的風俗讓來自中原地區的杜甫看不慣。
他還在一首詩裏麵寫道什麼呢?他說:“異俗籲可怪,斯人難並居,家家養烏鬼,頓頓食黃魚。”這地兒的風俗太奇怪了,我跟他們沒法住在一塊,為什麼呢?每家都養著烏鬼,實際上就是我們說捉魚的那鸕鶿,一種水鳥,家家戶戶都養著捉魚的水鳥,所以頓頓食黃魚,家家戶戶每頓都吃這黃魚,那天天吃,誰受得了呀,尤其對於杜甫來說又是個北方人,這還沒完,說什麼呢?說“歲月蛇常見,風飆虎或聞”,今兒晚上出去散步,走到院子裏突然竄出一條蛇來,明天早上散步又竄出另外一條蛇,這就是說在南方潮濕地區,見到蛇對南方人來講,對夔州人來講是很正常的,可是對杜甫來講受了很大的驚嚇,他說:“塞俗人無井,山田飯有沙”,這個地兒太奇怪了,沒有水井,後麵我們會講到,夔州地方為什麼不便於打井呢?因為山勢崢嶸崎嶇,不好打井,怎麼辦呢?從山頂上把那竹筒一根一根的連在一塊,然後把那個水從山上引下來,所以沒有水井,吃飯的時候,飯裏麵老有沙子,總而言之吧,像杜甫從小是在洛陽出生長大,長期活躍在長安、洛陽這樣的大城市,中原地區的大城市,他養成了一套屬於自己的生活習慣和風俗的習慣,成都還罷了,我們前麵說過,成都這個城市雖然偏居西南一隅,但是它有九十萬人口,是個大城市,是整個西南地區的政治經濟中心,可是像夔州是一個特別小的地方,所以那種異族的文化特色,那種地域的文化的特點,就特別的突出,這個對於杜甫來講,確實很難接受。
我講這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有他政治上的因素,也有他生活上的因素,使得杜甫就想離開夔州,雖然這個地方能給他提供不錯的生活條件。
畫外音:公元765年杜甫帶著家小離開了夔州,此時的杜甫已經五十七歲,已是暮年,雖然年老體衰,而且百病纏身,但他並不悲觀失望,憑著一股英雄暮年的悲壯之氣,他仍就打算回到長安能夠有所作為,那麼,杜甫這一次會如願以償嗎?他要麵對的又將是怎樣的艱辛之路呢?
可是你知道,他想回長安、洛陽,這是他想,他倒也能回得去呀,一方麵來講,從杜甫的詩文能看出來,朝廷現在對杜甫這樣的人不感冒,第二來講,就杜甫個人的身體來說,也實在經不起做官,尤其是做些實際工作的折騰,這時候(杜甫)都快六十歲的人了,所以這就是個念想,他出了夔州就馬上得尋找一個可以依附的地方,他就把自己家裏人老婆孩子先安排在湖北的當陽,他自己先去了湖北的江陵,為什麼呢?江陵那地方的當官的好幾位都是杜甫的好朋友,可是好朋友歸好朋友,我們也發現杜甫這一路上碰到的好朋友也不少,老朋友也不少,真正能夠給他提供自始至終一條龍的這種生活支持和服務的很少,前麵講過的也就是成都和夔州這兩個地方。那麼,現在他不是在江陵這兒又周旋嘛,想得到支持嘛,半天周旋不下來,結果在當陽的孩子們就給他寄來口信,怎麼說呢?他詩裏麵說:“暮年漂泊恨,今夕亂離啼,童稚頻書劄,盤餐詎?藜。”什麼意思呀?說我還在江陵這個地方跟我這當官的朋友在周旋,希望得到他們的資助,可是在當陽的孩子們來了口信說了,我們每天都喝那玉米麵糊糊,野菜糊糊,這個都喝不上了,快餓死了,那意思是老爸趕緊做決策,咱們到底到哪兒去呀,所以他收到這個信之後,心裏麵就非常著慌,沒辦法,趕緊把家裏人又接來,沿江繼續南下,經過了洞庭湖,經過了現在的湖南長沙,經過了南嶽衡山,一路往南走,最後走到哪兒來了,經過了幾千裏,我們現在說的時候很輕鬆,經過了幾千裏,但是你想想,讓咱們自己坐在一艘並非現代化的木船上,你走幾千裏的路,你不得風濕病才叫怪了呢,剛才說了,他在夔州為什麼不習慣,他本身就是個北方人,你叫一個在中原地區生活了幾十年的人,常年的生活在船上,他能不得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