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立鎮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牛克思說:朱家旺來當校長,這是曆史性的錯誤。
那一年,新立鎮就出了件怪事,河南莊朱老大家的老母豬下崽了。要說這女人坐月子母豬下崽,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奇怪的是那畜物下出來的不是一頭小豬,而是一隻像豬一樣的怪物。那怪物有一個豬的身子,可一隻鼻子就出奇地長,能夠向上翻卷成一個圈兒,像一條狗的尾巴。怪物的出現,驚動了整個新立鎮,人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兒去看稀奇,連鎮上的領導也去了。領導到底是見過世麵的,領導說這不是什麼怪物,這是一頭小象,要好好保護起來。
新立鎮的人們都感到很驚奇,這豬怎麼能下個象呢?在人們的意識裏那象可是個靈性之物哩。既然那朱老大的豬能下出一頭象來,隻怕是那老朱家門裏吉星高照要發跡了呢。果然不出人們所料,過了不多日子,朱老大家的小兒子朱家旺就被“欽點”到鎮中學當校長去了。消息一經傳出無疑地又給人們在茶餘飯後增添了一道新鮮的話題。而新立鎮中學的政治課教師,著名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牛克思卻說:朱家旺來當校長,這是一個曆史性的錯誤。
朱家旺原是新立鎮獸醫站的一名獸醫,人雖然學的是獸醫,可終因文化水平有限,沒有本事給牲口看病,於是就專門研究了牲畜的變性手術什麼是牲畜的變性手術啊?聽起來怪嚇人的,其實說明白了就是劁豬騸驢啊。讓這樣的一個人來當校長,豈不是對教育工作的一種莫大的諷刺嘛但在那年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一年正趕上大批的“知青”回城,僅新立鎮中學連校長帶老師呼啦啦一下子就走了十幾個,到了這時候,新立鎮政府的領導們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些年的失誤,就是沒有培養自己的教育人才。於是,立刻在全鎮範圍內挑選了一批土生土長的回鄉“知青”充實到教育崗位上去了。在任命校長這件事上,頗讓他們費了一番心思。最終還是鎮長提議說:這校長一職隻有派朱家旺去了,他是全鎮唯一的一個有中專文憑的人,他工作上很有魄力,是可以把學校的工作抓起來的。鎮長就是朱家旺的姐夫,說話自然是有威勢的。
新立鎮中學的幾位老教師圍坐在一起,像回憶革命領袖少年時的閃光的生活逸事那樣地來回憶了他們這位新任校長朱家旺當年在新立鎮中學上學時的情景,但讓他們失望的是,盡管他們搜腸刮肚地回憶了半天,也沒有找出一件閃光的事來。末了,一位老師說:文化大革命剛開始那陣子,所有的學生都起來鬥爭老師,給老師寫大字報,隻有朱家旺不鬥老師,也不寫大字報,這是不是可以算作一條?另一位老師立刻反駁說:這並不能說明他的覺悟水平高,他不鬥老師是因為他覺著鬥老師遠不如“逗”狗好玩兒,你不見他整日裏領著一群狗滿地裏攆兔子,還偷過人家的雞呢;他不寫大字報那是他不會寫,人雖然上了中學了,可他連小學課本上的字還沒認全呢,就這水平,就是讓他寫他寫得出來嗎?
就在朱家旺春風得意走馬上任時,姐夫鎮長又一次語重心長地說:家旺,你去當校長了,首先要個思想準備呢,這些年,爛就爛了個教育,現在文化大革命雖然已經結束了,可流毒還遠遠沒有肅清,教師不團結,學生娃兒搗蛋不聽話,要想把這爛攤子收拾過來,沒有點兒硬手段是不行的。這就好比趕大車,你要把手裏的鞭子握緊了,時不時地在空中打幾個響兒,看準了哪個調皮搗蛋的,就狠狠地往狗日的耳朵根子上打一鞭,給他一個警醒兒。啥叫個鞭策呀,這就叫鞭策。抓鞭子的手一定不能軟,你一軟,就打不準了。當好一個領導,沒有三鞭子的功夫是不行的。
朱家旺原本就有點兒二杆子的脾性,聽了姐夫的教導,果真就帶了一根鞭子去學校了。那根鞭子很有特點,既不是趕大車的長鞭,也不是攔羊的短鞭,而是一根用荊條棍子做的教鞭。那教鞭的彈性很好,打到那些搗蛋的學生屁股上,手感好極了。
朱家旺手中的鞭子威力無比,極具有震懾作用,隻幾天功夫,就把新立鎮中學搞平穩了。為此,朱家旺便也得了個“朱閻王”的綽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