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朝飛操
雉朝飛兮鳴相和,雌雄群遊於山阿。我獨何命兮未有家。
時將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
如果必須如此
那就如此吧
我願意獨孤此生
隻要你能微笑且平靜
如果必須如此
那就如此吧
隻要你能微笑且平靜
我願意獨孤此生
齊宣王時代真是個音樂的時代。
因為天子對竽樂不分青紅皁白的迷戀,才有禦用樂師豐厚的宮倉供給,才有了“濫竽充數”的南郭傳奇。
傳奇說:“齊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處士請為王吹竽。宣王說之,廩食以數百人。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聽之,處士逃。”
那持竽混跡其中做張做致的南郭雖不諳樂理,卻看透了人心。
必有所愛,而後人能乘之。
但如果沒有呢?或者雖然有愛卻終其一生沒有實現呢?那樣的結局是否同南郭一樣——隻得倉皇離去?
且不論南郭的結局,宣王喜合樂,湣王好獨奏。
那時節自帝王以至平民,人們皆聽仙樂耳暫鳴,想必已習慣用音樂來表述心聲,例如犢沐子。
崔豹《古今注》曰:“《雉朝飛》者,犢沐子所作也。齊宣王時,處士泯宣,年五十無妻。出薪於野,見雉雄雌相隨而飛,意動心悲,乃仰天歎大聖在上,恩及草木鳥獸,而我獨不獲。因援琴而歌,以明自傷。其聲中絕。魏武帝時,宮人有盧女者,七歲入漢宮,學鼓琴,特異於餘妓,善為新聲,能傳此曲。”
伯牙《琴歌》曰:“麥秀蔪兮雉朝飛,向虛壑兮背喬槐,依絕區兮臨回池。”《樂府解題》曰:“若梁簡文帝‘晨光照麥畿’,但詠雉而已。”
“雉朝飛兮鳴相和,雌雄群遊於山阿。我獨何命兮未有家。時將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
這是一首求偶之歌。
犢沐子年七十而無妻,到野外去砍柴,看見山雞雌雄相逐而歡,不覺中心悲哀。
放眼茫茫人世,自飛禽走獸至人,無不比類相從。而唯我孑然一身。
於是犢沐子仰天嗟歎:“聖王在上,恩及草木鳥獸,而我獨不獲。”
並將滿懷悲哀譜入了琴曲,後世名為“雉朝飛”。
從此以後,詩人作“雉朝飛”曲詞,其內容都是表現男女孤獨、過時不能成婚。
即便打著愛的旗號,婚姻的根本都源於人類亙古不變的孤獨。
身為群居動物的人類,顯然缺乏蜘蛛無所不能的天羅地網;螳螂的長臂;大白鯊凶狠的利齒;以及山中之王虎的淡定;行走密林的豹的優雅。
君緣何娶?妾緣何嫁?
因一生漫漫修遠,熙熙攘攘的瑣碎總勝於形影相吊的寂寞。
那些終日抱怨卻始終離不開婚姻的人,想必都是害怕孤單的靈魂。
西方的創世紀神話中,上帝造了亞當,卻又擔心他寂寞,因此趁著亞當睡覺取了他的一根肋骨造了夏娃。
聖明如上帝,深深了解孤獨的滋味。
也因此,終身不娶,真是孤獨。
所以韓愈會歎:“雉之飛,於朝日。群雌孤雄,意氣橫出。當東而西,當啄而飛。隨飛隨啄,群雌粥粥。嗟我雖人,曾不如彼雉雞。生身七十年,無一妾與妃。”
當東而西,應該甜蜜的年紀,“她結婚了,新郎卻不是我”。
而這樣的情形竟然持續了一生。
孟子曰:老而無妻曰鰥。
鰥的生活,愁思正如一條形單影隻的大魚,在海的深處,日以繼夜睜著無辜的眼睛看水草豐美、蝦蟹成群。
陸遊在《晚登望雲》裏寫道:“衰如蠹葉秋先覺,愁似鰥魚夜不眠。”
這一個“鰥“幾乎囊括了《雉朝飛》全部的涵義。
犢沐子因何五十未娶已不可考,而史上許多老而未娶的人,究其實,或困於情,或醒於理,或囿於最不堪的造化,或為更高尚的理想敬獻一生。
古希臘偉大的柏拉圖,這位先後到過埃及、意大利、西西裏並最終在西西裏島的敘拉古城招致了理想破滅的中國孔子式的人物,盡管他認為“對活得高尚的男人來說,指導他行為的不是血緣,不是榮譽,不是財富,而是愛情”,但卻終身未娶,抱著其《理想國》裏的“烏托邦”精神,在別人的婚宴上談笑風生、溘然長逝,享年81歲。
這位將愛情上升到無性高度的男人,如同他畢生推崇的柏拉圖式愛情一樣,獨自一人完成了孤單、不可觸摸與欠缺的一生。
還有兩位沒有明媒正娶的準婚姻人士。
波蘭天文學家哥白尼在一個沒有望遠鏡的年代,看透了地球的運動軌跡。
他有愛人安娜,卻被教會剝奪了結婚權。
而恩格斯,偉大的資本論的原創者之一,他與瑪麗過著婚姻生活,卻拒絕辦理結婚手續。
因為在《家庭、婚姻與私有製》中他曾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