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學利
從懂得寫作文的時候開始,我們就不斷地學著寫人物形象。我寫過媽媽,寫過外婆,寫過哥哥姐姐,寫過朋友。但是,有一個賦予我生命離我最近的人,我卻從未寫過。其實,我的家隻是一個小小的三口之家,而我總是寧願去虛構未曾謀麵或不存在的親人,也沒有寫過我的爸爸。
這是什麼原因呢?也許要把老爸的形象真實準確地移入紙上,實在是有點難度吧。
在我成長的不同階段,我對老爸的印象都不太一樣。依稀記得,小時候,那個老愛把我放在膝上教我唱歌的老爸,還有在我熟睡中替我蓋被時摸摸我的頭不料卻把我驚醒的老爸。而今天,當我看著街上的小妹妹拉著爸爸的手撒嬌承歡時,卻發現,我和老爸似乎很久都沒有說笑過了。
不知是從哪天起,我與老爸之間,好像漸漸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隔開了。我開始上小學、上初中,結識不同的朋友,忙著長大。老爸開始出差、應酬,早出晚歸,忙著賺錢養家。於是,要在家裏和老爸碰麵都成了難事。交流少了,隔膜有了。我和老爸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如果隻有我和老爸兩個人在家,吃飯我都覺得緊張。因為我得準備麵對飯桌上靜寂無聲的尷尬。漸漸地,我好像越來越感覺不到老爸的關懷,每當看到同學朋友和爸爸之間無話不談,我就在心裏偷偷怨老爸不關心我。
初中的時候,參加了縣裏的演講比賽,得了個一等獎。班主任那天高興地說,晚上到你家家訪。回到家老媽不在。吃飯時,我破天荒地跟老爸說話了,告訴了他這個令我興奮不已的消息。而老爸隻是抬頭淡淡地說,得獎了,哦。我的話還沒說完,卻被噎在了喉嚨裏,吐不出來,吞不下去。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下午,我那開副食店的鄰居提了一大包東西到我家,都是些吃的。看著我奇怪的神情,他說,你爸今天好高興,說你拿了獎老師要來,他下鄉了沒時間,所以叫我幫忙帶些吃的回來好好招待你老師。
晚上,老師來了。老爸也打了電話說會盡早回來。沒想到過了不久,雨突然毫無預兆地撲天蓋地而來。老媽說還是打個電話叫老爸明天再回。可剛一拿起電話,老爸就站在了門外,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地上很快就淌了一灘水。
……
從那天後,我心裏不再埋怨老爸了。我明白了老爸是用他那種無言的方式關注著我,關注著我的喜憂。
正當我開始慢慢體會到老爸的關懷時,事情卻突然有了巨大的轉變。
初三那年,我的學習緊張了起來。為了更好地照顧我的生活,老媽辭去了工作,用她的話說是做了我的“專職保姆”。那段時間,聽老媽說,老爸投資了一個不小的項目,所以會更忙起來。果然,老爸在家的時間更少了。
一天半夜,“砰”的一聲響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接著是爸媽的爭吵聲。我偷偷打開房門探出頭去,看到老爸醉醺醺地靠在門上,茶水和玻璃碎片灑了一地。老媽紅著眼睛坐在一邊一聲不吭。我不敢吱聲,又悄悄退回房裏爬到床上。我看著對麵房間投射進來的燈光,徹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