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把愛情弄丟了(1)(1 / 3)

今晚誰都不準清醒。

裝滿酒精身體會比較不空虛。

——《燈紅酒綠》

忘卻一段根子裏就注定長不成柴火,開不出花,結不出果的愛情,需要的不是傷心,而是時間,一段可以用來把過去的傷痛徹底消磨掉的時間。時間長了,心中的那一抹傷痛總會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愈合。即使曾經痛苦地發誓說永遠不會忘記的事情,也會在念念不忘的日子裏,被遺忘。

這個書本上深藏的理論,其實陳大力也懂。可現實中很多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尤其感情這東西,在實踐和理論之間總會有那麼一大截子的差距,讓人望塵莫及,這也許就是上蒼創造愛情的原理。一個人來到這個世上,大概總要走這樣的一段路,把一個陌生的人先變熟悉,再把這個已經熟悉的人變陌生。在海角天涯裏相遇走到一起,然後分離,再分散歸到天涯海角裏去。

分手了,傷心了,一切的一切過去之後,生活還得繼續。即使獨自悲傷,隻要能夠強裝出讓別人以為開心的微笑,這就是偉大。還記得三年前,畢業後再回到同一個城市卻一直為個人生計奔波而沒有機會見麵的陳大力和範小建鬼使神差地通過朋友網聯係到,難得聚到了一起。兩人熱淚盈眶,激動之下竟然相互撕扯著對方的衣襟久久不肯分開,搞得周圍的人們投來一片唏噓之聲。

昏暗的街角燈光、吵雜的車鳴聲、渾濁的地溝油火鍋、大腹便便的老板娘、劣質的香煙……這些都沒有影響到一對難兄難弟久別重逢的心情,他們自信地圍坐在一起把酒暢談,因為這是一次“奢華”的聚會。

他們是吊絲,吊到不僅這個世界已經慢慢遺忘了他們的真名,就連他們自己也都快忘記自己的真名。

酒精爐燒得鍋底的地溝油“吱吱”作響,陳大力右手輕輕地晃蕩著那個已經下去了一大半啤酒的綠色酒瓶,然後碰向範小建麵前同樣下了一半的酒瓶子。在兩隻粗糙的玻璃瓶子很不情願地發出一陣“乒乓”的摩擦聲之後,範小建拿起自己麵前的一隻酒瓶對著嘴吹了一大口,接著熟練的從洗得泛白、領似荷葉的襯衣口袋裏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根別人永遠猜不著牌子的香煙順手遞給陳大力。陳大力嘴上不停地說著不抽不抽,同時趕緊伸手擋了回去,於是範小建隻能自個兒點上。範小建一隻手拿著還沒喝完啤酒的瓶子,另一隻手伸出兩根纖細的手指熟練地夾在香煙的牌子上,微微一低頭,眯了眯眼,借著那快熄滅的火鍋酒精爐底淡藍色的火焰用力地抽了一大口,仰頭瀟灑地吐出一串煙霧,享受著旁邊桌子上吊絲們那仰望的目光,很有點得意。陳大力看著笑了笑,他有點嫉妒地對範小建說:範小建,你別說,你抽起煙來還真有點白領的範兒。你信不信?我也要做白領……

這是三年前陳大力和範小建在街邊攤上吃飯時給自己定的奮鬥目標,也可以算做是他為自己做出承諾。

可現在的他,不僅沒完成這個宏偉而遠大的目標,卻淪落成了一個完完全全、標標準準失了戀的窮吊絲。

窗外淅淅瀝瀝還下著雨,陳大力坐在酒吧裏那個他以前無聊時常常光顧的破木椅上,啟動原生態的生理放映機,不停地放著他生活裏的原生態紀錄片,悲的,喜的。整整一個下午,往事在他的腦海裏交互疊加,反複輪回。開始還有歡喜和溫情的畫麵,到後來就隻剩下傷感。

靠在椅子上,陳大力在心裏設計和推翻了無數個把和自己有過交集的女孩子的名字忘記的方式。

寫在沙灘上,它會被水帶走;

寫在空氣中,它會被風吹走;

最後突然想到最好的方式就是寫在老胡同的街道牆角上,靠,自己可能會被居委會大媽給攆走。想到這裏時,陳大力心裏突然泛起一股酸水。陳大力抓起麵前的酒水迅速地倒進了嘴裏,他試圖用酒精來稀釋這種酸澀的味道。此刻的陳大力,真真切切地印證了範小建的一句話: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濃鬱的怨婦氣息,就像喝酒沒過癮,為人強出頭卻被人搧了兩巴掌;打劫倒被劫;強奸被人奸。但陳大力心裏很明白,自己這並不是矯情,而是一種痛苦到極端的本能表現。因為這一次的失戀意味著他今後還不能大聲說話,大口喘氣,還得為自己的下半身問題絞盡腦汁,日夜奔波,費盡心血,像《動物世界》裏的那些種馬,為了尋得另一半還不得不長途遷徙。這還意味著他在今後的日子裏麵試和實習的女人數目將會繼續保持直線上升的走勢。

陳大力喝完手裏的酒,轉身久久地望著窗外蒙朧的夜色。撩人的夜色,就像女人的誘惑,生硬地勾起了陳大力作為男人的本能訴求。而空曠的城市,更像宇宙的深處,似乎在下一刻就會吞噬掉他整個人,乃至他存在著的這個世界。

其實城市的魅力也就在於此,茫茫夜色中肆意地閃爍的霓虹,它能讓強大的人因為征服了它而變得更加雄起,卻又會讓弱小者因為被征服而淪落得更加落魄。白天的時候,陽光下城市的半空,人們乘車從高架上經過時,一棟棟巨大的樓體從窗外接連閃過,氣勢恢宏,具有非常強烈的節奏感,特別適合把貝多芬的交響樂用來作為背景。路麵上,充滿了太多的人、車、惡俗甚至惡劣的廣告牌以及其他莫名其妙的雜物,最主要的,人在其中生產了太多的不僅僅隻是快樂的,還有煩惱、煩躁、悲傷、憂鬱等等的情緒,是根本不可能產生美感或想起音樂伴奏的,有些高人能用隱者的心態欣賞這些,那可真是非一般的高人了。更高空就是飛機下視的角度,一切籠罩在汽車尾氣、揚塵、工業氣體等的層麵下,到處是一片灰蒙蒙,無規律地擺布著或者說堆砌著一些立體的塊體,無甚可談。隻有這蒙朧燈光下的夜景,各色燈光照耀著的,都是希望你看到的,不希望你看到的不會有燈光,或者這燈光極其不具吸引力,以致被更有煽動性的燈光吸引了去。燈光下的人是放鬆或渴望放鬆的人們,互相努力營造著快樂的氛圍。建築變成五彩的,樹木變成碧綠的,場景變成充滿幻想的,姑娘們有趣了很多,男人們也撕去了偽裝的麵具。空氣中碰撞著的話語也放肆了很多,怕生的人們適合在這個時候出動,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欣賞五彩的事物,而事實上誰又不是多多少少有些怕生呢,隻不過各自有意無意所處的角落不同罷了。這兩部分魅力有著各自不同的特質,前者是欣賞性的,後者是實踐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