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堅決地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用力掙脫,但沒有成功,反而被他把手捏得生疼。她輕輕地呻吟了一聲。

“怎麼了?阮姐。”小妹問。

“狗咬了手。”

邊亞軍嗬嗬怪笑,聲音極響。

在他們的身後,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有人惡聲惡氣地咳嗽了一聲,隨即又響起尖厲的呼哨。

“平津,如果我有事情被耽擱住了,你帶著小妹趕快走。我隨後就會回去。”

“你有什麼事情?”

“你向後麵看。”

阮平津鎮靜地回過頭來。那兩個漢子手持利斧,已經逼近了他們的身後,距他們隻有十幾步遠了。

“他們是何人?”

“惡棍。”

邊亞軍說完,鬆開阮平津的手,悄悄地從胸襟處掏出了一把匕首。在這一瞬間,阮平津發現,邊亞軍的眼睛裏突然閃射出一股瑩瑩的綠色,凶猛、殘忍、攝人心魄。而在他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笑意,猙獰而又陰狠。

狼。她不禁全身一陣發冷。

他們繼續往前走。

身後傳來一聲冷冷的吆喝:“站住!”

3

筆者曾詢問過當年的許多知情者,我問他們,賀二根和邊亞軍之間到底有什麼解不開的仇隙?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苦苦糾纏,以命相搏?

這些四十多歲的漢子大多已娶妻生子,生活安定、事業有成。他們拍著腦袋苦想,然後明確地告訴我:“沒有,他們之間沒有私仇。”

“那為什麼要如此殘忍廝鬥,非要見個你死我活呢?難道僅僅是為了爭奪那個可恥的南城王座嗎?”

一位在陝西漢中某國營大企業當車間主任的漢子對我說:“兄弟,這你就不懂了!為了競爭嘛!”

“競爭?這是一個有著強烈現代色彩的詞語,怎麼能和流氓鬥毆聯係在一起?”我仍不解。

“狗屁的現代詞語。”漢子大咧咧地說,“你知道猴子是怎麼變成人的嗎?”

“不知道,你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漢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不過,大約也得依靠競爭。隻有最優秀的公猴才有機會占有母猴,繁衍後代,於是優性遺傳,一步步進化,終於成了萬物之靈的人。”

漢子說:“流氓組織所處的環境是極其嚴酷的。如果這個社會出現反社會團夥是一種客觀必然,那麼就必須有一種更殘酷的手段保證它們能生存下去。這種手段就是內部的殘殺、毆鬥。”

“客觀必然?”

“是的,指的是政治上的極度腐敗、不公和黑暗。”

我無語。

4

邊亞軍用力推了阮平津一把,示意她帶著小妹快點兒往前走。但是他自己卻回過身站住了。他的手裏,緊握著一把鋒利的單刃匕首。

阮平津和小妹都沒有走。小妹緊緊抱住邊亞軍的左臂,全身都倚在他的身上。這丫頭緊張得很厲害,身子不停地劇烈顫抖。邊亞軍拍拍她的頭,在心裏笑了:“這丫頭,行,膽子真不小。”

雙方相距七八步遠對峙著。

賀二根和花太歲肩並肩地站在陰影中,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神色,隻有他們手中的凶器一閃一閃地泛著寒光。那是一把利斧、一把砍刀。

邊亞軍把匕首向前一伸,對準了花太歲的眼睛:“你,不想要命了嗎?”他的聲音極低,透出一股令人膽戰的凶狠和決心。

對方沒有答話,卻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賀二根手中的利斧緩緩地舉了起來,那雙晶亮的眼睛毫無表情地看著邊亞軍。

邊亞軍向後退了半步。然後,他用力掙開小妹的胳膊,把她甩到自己的身後,可是阮平津又像貓似的撲上來,更緊地摟住了他。

邊亞軍憤怒地罵了句什麼,狂暴地把她搡開了。隨即,他把匕首向胸前一收,迅速向前躍了一大步,刀尖幾乎頂住了對方的眼睛。

“有不要命的,過來;想活命的,滾!”他低吼了一聲,突然舉刀向賀二根刺去。

賀二根一驚,慌亂地舉起利斧抵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半步。僅僅是半步,半個肩膀的退縮,他就出賣了並肩搏命的家夥。

就在這一瞬間,邊亞軍已經撲到了花太歲的身前,他們的身體猛烈地碰撞了一下,邊亞軍右手一揚,整個刀身已經深深地刺進花太歲的肩窩裏。

花太歲的眼睛圓睜著,不知所措地歪著頭看看自己的肩膀,似乎沒有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從胸腔深處發出一聲長長的嘶嚎。尖厲、淒切的嚎叫聲衝向夜空,傳出很遠。

邊亞軍已經退回了原地,匕首仍然收在胸前。刀尖上,黑稠的血汁一滴滴地淌落在地上,令人不寒而栗。

“下一個,輪到了你!”那把帶血的匕首又指向了賀二根的眼睛,“你也得死!”

賀二根茫然地望著邊亞軍,又抬起頭來望望夜空,深深地噓了一口氣,手中的利斧也慢慢地垂了下來。他膽怯了。

花太歲倒在他的腳下,正在痛苦地翻滾、掙紮和扭動。他顯然很疼,身體縮成一團,仿佛要用整個身軀把受傷的肩部包裹起來。

賀二根彎下腰。這時,誰都以為他要救助自己的同伴。

邊亞軍乘隙稍稍偏了一下頭,去看阮平津和小妹。小妹仍在他的身後,阮平津呢?他吃了一驚,在黑暗中,阮平津正沿著牆根越過了他,已經接近了花太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