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輕笑一聲,道:“此次和親,看似簡單,實則不難。坐在朕這個位置上,所思所想,做的任何一個決斷,都關係著江山社稷。大齊對蠻夷,該縱,該壓;該打,該容;該仁,該殺;這種種決斷,實則需要看清兩國情勢,厲害關係。即不能毀了大齊根基,更不能讓蠻夷越到頭上。看似容易,實則,心思百轉。”
李英忙低頭道了聲:“皇上辛苦。”
皇上蹙眉又道:“璟瑄雖是行事沉穩,辦事可靠,殺伐果決,可為朕一大助力。隻是,他畢竟自小在江湖中長大,並沒有將家國天下為己任的覺悟。而皓昀,尚且年幼,畢竟有許多思慮不同之處,還需曆練。倒是這沈碧瑤,雖然隻有十七歲,比璟瑄小上兩歲,更比皓昀小了許多,卻比他二人更能看得清局勢。”
回想著沈碧瑤那日在於禦書房說的那番話,皇上現在還是覺得心潮澎湃,引以為知已。
她說,身為一個大齊人,大齊有錢有兵有人,更有國家的自尊與民族的榮譽感。還說,蠻夷日漸張狂,若是大齊還想讓蠻夷俯首稱臣而不是與大齊平起平坐,那就更不應該對帕吾百依百順,漲他人氣焰,滅自己威風。
這番話,著實說到他心坎裏了。皇上甚至還在想,這朝廷上的大臣,一個個都堪稱文采斐然,怎麼就說不出這般震撼人心的話來呢?
暢快地笑了兩聲,皇上又道:“璟瑄性子執拗,一旦做了決定,便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朕對此,一直有所擔心。但是,他又傾心於沈碧瑤,對於沈碧瑤的話,他句句能放在心上。沈碧瑤如此識大體,若是她能當瑄王妃,把她握在手裏,豈不相當於握住了璟瑄?”
李英這回心裏算是完全通透了。原來皇上如此費心撮合瑄王與沈三姑娘,竟是為了這番打算。
“皇上英明。”李英奉承地笑道。
沈碧瑤坐在床邊生了一陣悶氣,最後忿忿不平地說:“你家皇帝老哥肯定是記恨我了,絕對是!”
古璟瑄眉頭一皺,不解問道:“何以見得?”
沈碧瑤鼻子一哼,道:“這也不準,那也不準,把咱們倆扔一個房間裏,還隻有一張床,成心不讓我睡覺。一個月啊,一個月睡不好,人都會死一半。”
想想就發愁。沈碧瑤從小到大,活了兩輩子,提心吊膽,吃不香睡不好的日子不是沒過過,可也沒過多少是不?這一想到一個月都要受這樣的煎熬,而且還是在皇宮裏,瞬間就覺得憂傷了。
古璟瑄見她愁眉不展,心下不忍,掀被起身,道:“你睡吧,我坐著便好。”
沈碧瑤想也沒想就把毫無抵抗能力的古璟瑄給按了回去,沒好氣地說:“現在你才是手無縛雞之力,好好躺著吧。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去跟病號搶床位。”
沈碧瑤沒發睡,就坐在桌邊看著燭火發呆,看著看著,眼皮就開始打架,頭開始一點一點。於是,索性趴在桌上睡。
剛趴下去,還沒睡熟悉,就感覺到一陣寒意,然後,又給凍得睡不著了。
她不睡,古璟瑄也沒法安心入睡。靠坐在床邊,看她困頓成那樣,心疼不已。
到了半夜,沈碧瑤瞌睡的脖子都疼了,實在熬不住,就迷迷糊糊地爬到床上,把古璟瑄擠到裏麵,自己縮在了床外側,躺倒就睡。
古璟瑄原本還擔心沈碧瑤睡不好,可她到床上來睡了,卻忽然又有些不自在起來。知道此時不該胡思亂想,可是,心愛之人就睡在自己身側,暖玉溫香,吐氣如蘭,他心中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突然,睡在旁邊的沈碧瑤連打了兩個噴嚏,凍得縮成了一團。
古璟瑄眉一皺,長臂一攬,就把沈碧瑤摟進了被子裏。
“嗯?”沈碧瑤迷迷糊糊地睜眼,給了古璟瑄一個疑惑的眼神。
“睡吧,我不碰你便是。”說罷,鬆開手,往裏挪了挪,盡量身子挨不著她。
沈碧瑤困得已經睜不開眼了。從早上被人從被窩裏挖出來起,這一天就基本沒消停過,發了一天的脾氣也累了一天,熬到半夜早困成狗了。這會兒哪還有心思想太多,聽古璟瑄這麼說了,下意識的就點了下頭,直接睡了過去。
被子裏很暖和,沈碧瑤睡得很沉。古璟瑄聽她呼吸均勻了下來,也閉上眼睡了。
古璟瑄睡覺向來很淺,一有動靜就能醒來,哪怕現在受了傷,也沒睡太實。
睡了沒多久,忽然就感覺身邊一動,隨後身上的被子重了幾分。睜眼一看,隻見沈碧瑤一隻腳橫在他小腿上,而原本蓋在她身上的被子,現下全壓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