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聽見婆子的話,氣得臉通紅,拉過身旁的香枝,問那婆子道:“剛才她不是過去了?怎麼偏我就不行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主子?”
那婆子在心裏十分瞧不起二太太李氏。明明是個打秋風的破落戶,還硬裝大家子少奶奶頤指氣使,我呸!也不嫌自己有沒有那麼大的福氣!以前大姑娘糊塗,被二太太哄住了,大夫人投鼠忌器,隻好讓著二太太,才讓這個女人越來越張狂。如今大姑娘醒過神來,徹底拋了二房那邊,這二太太還想拿著雞毛當令箭,可是再也不行了。
“二太太,天幹物躁的,您老人家也消消火。我說做人呢,要有自知之明,該幹嗎幹嗎,別手伸得忒長,撈過了界,就不好了。要不,您老人家先回去歇歇,有什麼事,讓小的們去辦,如何?”那婆子不陰不陽地刺了二太太李氏幾句,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的樣子。
二太太李氏剛嫁進來的時候,自詡是官家嫡女出身,看不起大夫人許氏,覺得她不過是有幾個臭錢,十分心高氣傲。後來又拿捏住了賀寧馨,掐住了大房兩位的七寸,更是在賀家橫行慣了,哪裏受過下人這樣的奚落?
隻聽“啪”地一聲,那婆子臉上已是挨了二太太一下。
二太太指著那婆子的鼻子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我說三道四?我跟你說,惹惱了我,把你扔到我們家東南的鹽場上去!讓你生不得,死不得,活受罪!”
許夫人以前雖然分給二太太一向管家的事項,但是大頭還是握在自己手裏。這次跟賀寧馨交了底,自然打算不再慣著二房。膿包灌的好了,總得擠一擠,不然就成了大症候了。
所以這一次,許夫人專門派了些刺兒頭過來,總得惹惱了二太太,才讓人有由頭發落她。
這婆子當然不是省油的燈,二太太打了她,她再看不起二太太,也不敢回打。隻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苦天搶地起來,大叫大嚷道:“了不得了!打殺人命了!我呸,也不拿鏡子照照,也敢在老身麵前充大頭!還東南鹽場,老身可不曉得,什麼時候大夫人的嫁妝,也成了你們家的了!你們這些破落戶,要不是我們夫人心善,早不知道住到什麼破窯裏去了,還能站在這裏擺威風……”
二太太氣得頭暈,卻也想起來自己剛才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東南鹽場,名義上當然是大夫人的陪嫁。可是這種話,二太太半個字也不信。她更不相信大夫人一介女流,生得又不好看,還能經營起這樣大的鹽場和鋪子。一定是大老爺做了官,給賀家添的產業。可恨不能用大老爺的名頭,隻好讓大夫人占了個便宜。賀家並沒有分家,大房添的產業,二房也有份!
總之這個帳,等老太太上了山,賀家分家的時候,二太太可是要好好跟大房算一算的。可別把賀家的公產,當成了她許英華一個人的私產!
這邊回春見這婆子叫喊得厲害,別的丫鬟婆子也對她們虎視耽耽,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心裏十分害怕,忙勸二太太道:“太太,您是金玉一樣的人,就不要跟這糟老婆子一般見識了。還是先回去,再作計較。”
二太太下不來台,可不去看個究竟,到底心有不甘。
兩方正僵持著,從外頭路上急匆匆又走了一個婆子,對地上正放賴的婆子道:“大夫人有急事,你快跟我過來。”又對大房別的人道:“快去大姑娘院子前頭守著,除了大房的人和老太太那邊,別的一個外人都不能放進去。”說完,又看了二太太這邊的人兩眼,冷笑兩聲,拉著地上的婆子一徑走了。
大房剩下的婆子丫鬟趕緊三三兩兩地回去守門,一邊走,一邊低聲嘀咕:“這樣嚴,敢是出事了?”
二太太站在一旁看見這些大房的下人對她視若無物,氣得牙根發癢,隻是還有一絲理智,到底忍住了。又聽見大房的下人在嘀咕“出事”,心頭不由一動。
香枝也聽見了,趕緊擠到二太太身邊,在二太太耳邊道:“太太,不如聽了回春的話,先回去再說?看大房這個架勢,一定是出大事了,不然怎麼不讓大太太去見大姑娘?”說到這裏,香枝靈機一動,想起二姑娘先前給她的一封信,對二太太又輕聲道:“二姑娘剛才給了奴婢一封信,說是要交給太太。二姑娘一向機敏,想是事成了……”
李氏更喜,忙點頭道:“有理。我們回去再說。”說著,一行人又轉回了二房的院子。
二房外頭看門的丫鬟婆子迎上來,見二太太一臉陰沉,忙向二太太跟前的人打聽端倪。聽說是大姑娘那邊不讓二太太進去,二房這邊的丫鬟婆子互相對視了幾眼,便上前對二太太李氏回稟道:“太太,先前我們恍惚看見大姑娘和聶表少爺過來這邊走了幾圈,又往二門上去了。”
二太太一聽,臉上立時喜出望外,問道:“當真?你們當真看見了?”
說話的兩個人並沒有看得十分清楚,隻因大姑娘一直低著頭,戴著觀音兜,看不清臉。不過那身大氅,她們可都是認得的,絕對是大姑娘的物件,是上等灰鼠皮子。她們平日裏聽二姑娘說得多了,對大姑娘的那件大氅都十分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