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務人”張有財又回到了貧窮狀態,為了還債,為了給老大買房幫襯幾個,為了老二的娶妻大業,張有財沒白沒黑的幹,奈何年齡不饒人,外出打工沒人要,在家務農偏偏農產品價格的上漲始終追不上CPI,一切都在漲價,除了農產品,土裏刨食兒越來越難了。
當拆遷的浪潮來到小龍山村的時候,張有財既向往又不情願,向往城裏拆遷戶大把的拆遷費,舍不得祖祖輩輩生活的這片土地。張繁榮倒是欣喜的很,他無聊又平靜的生活像是被風吹起了皺紋,他的心思活泛了起來。拆就拆唄,有拆遷費就行,以大哥的性格,老父老母的宅基地肯定歸了自己,現在住的三間房又是一筆拆遷費,張繁榮還惦記上了大伯家的宅基地。大伯家就張曉慧一個閨女,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麼,哪能還享受村裏的宅基地呢?
中秋節這天,院子西南角的小菜園裏,張繁榮他娘在摘扁豆角,他爹張有財正收拾那台服役七八年的十二拖拉機。
“爸,聽說沒,咱村要拆遷了。”張繁榮大咧咧坐在拖拉機鬥子上。
張有財冷哼一聲,“拆遷,拆遷,進了城喝水燒火都要花錢,你還不得餓死?”
“嘿,這可不對,”張繁榮眉飛色舞,“到時候光拆遷費就夠咱花一輩子了。”
張有財忽然抓起手邊的棍子就往張繁榮身上砸,“我叫你花一輩子,砸死你個敗家玩意兒!”
張繁榮他媽把豆角一扔,就從小菜園裏跑出來抱住張有財,“啥話不能好好說?老二,也不怨你爸,勤快點他還能打你?”
“這不沒啥事兒麼,再說地裏的活兒我也不會啊。”張繁榮撓著頭。
張有財說:“開拖拉機你可會?扛袋子你可會?吃完飯跟我去掰棒子,狗熊都會掰你不會?”
“行啦,”張繁榮他娘出來圓場,“老二你先去給你爺爺奶奶少個紙,這大過節的,吃了飯去跟你爹掰棒子去。”
張繁榮不耐煩,“燒紙幹啥,那都是迷信!”
“你說啥?沒良心的東西,”張有財毛了,“迷信?連祖宗都不敬了,還能指望你幹啥正經事兒!”
看到張有財又要發作,張繁榮趕忙帶著草紙香燭往南山的祖墳跑去。墳地在半山坡上,站在山腳,張繁榮發愁的看了看往上走的羊腸路,實在懶得上山,嫌累得慌,想了想,就在山根底下把紙燒了,邊燒邊念叨,祖宗們啊,你們飄飄的腿腳快,自己下山來拿吧。他不知道這一幕恰巧被村裏的“二皮子”看到了,半天都不到,迅速傳遍全村。
吃過飯,爺兒倆收拾東西就要去村西頭的棒子地,張繁榮開拖拉機,路過二皮子大門口,七八個人正在打牌,二皮子喊了一句:“繁榮,你爺爺還等著你送飯呢!”張有財的臉越發的黑了。
出了村,小路兩邊就是半米深的排水溝,臨近地頭,一段排水溝坍塌了一塊兒,張繁榮回頭說:“前邊路太窄了,過不去。”
“你走就行,過得去。”張繁榮說。
“過不去,你看那路。”
“能過去,老實開車。”
張繁榮忽然一打方向盤,拖拉機一頭紮進了排水溝,車鬥裏的張有財一下子就甩到了溝裏,滿臉的泥。張繁榮咧著嘴,“你看,我說過不去吧!”
張有財抓起泥疙瘩就扔過去,然後忽然就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