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諸位皆是我黨精英,國家中堅。中正此次來成都,不為別的,專為國軍轉進部署傾聽在座的意見。諸位,暢所欲育,請不吝賜教。”蔣介石說著,威嚴地掃了掃四周,然後把目光定格在了王陵基身上。
受到感染,王陵基一激靈,呼地起身,如同起誓一般表白道:”委座高瞻遠矚。方舟以為,四川地靈人傑,物產豐富,加之地形複雜,如國軍全麵轉進川西,依托有利條件,打敗共軍不成問題。”
蔣介石臉上開始露出笑意。點點頭,頗為滿意,“校長。”不待王陵基坐下,胡宗南也霍地起身,生怕落於人後,像舊時戰將出征時慷慨誓言:“學生的一孔之見以為……”
“坐下講!坐下講!”蔣介石微笑著揮手打斷他的話,和藹地說。
胡宗南昂首挺胸坐下後,日不斜視:“共軍雖已渡江竄擾華南,東南,然東南沿海島嶼、海南等,猶其是大西南,仍然兵精糧足,軍民同心,宗南不才,但手中40萬人馬,裝備精良,且士氣高昂。共軍已成強弩之末。屆時,誠如方舟兄所言,依托四川的天時、天利,尤其是有利地形,抗戰經驗等諸多有利條件,完全可以在川西將共軍迎頭痛擊。”
胡宗南揮動著手臂,全場頓時響起一片鼓噪的掌聲。
“危乎高哉!危乎殆哉!蜀遭之難,難於上討天。方舟、壽山所言甚慰。共軍即便竄犯川西,必將陷於我川康軍民的鐵桶陣。”
搖頭晃腦的尹昌衡忍不住慨歎著湊上了熱鬧。劉文輝瞥了他一眼,不露聲色。
蔣介石愈加快慰。他將目光投向劉文輝,和顏悅色問道;
“自乾,你們這些川康地方上層有什麼高見呢?”
劉文輝知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今天這出戲,劉、鄧、潘三人才是主角。蔣介石決戰川西,是要把他們綁上戰車,充任馬前卒。
“豈敢!豈敢!”劉文輝…邊客套,一邊緊鎖著眉,似在冥思苦想蔣介石所需的高見。
“總裁高瞻遠矚,總攬全局。文輝願在中央領導下,完成戡亂救國大業。”劉文輝一麵字斟句酌地答道,一麵側目示意著鄧錫侯。
鄧錫侯會意地站起身,鏗鏘作答:“川康同誌願為總裁馬首是瞻。”
對麵的王陵基、徐遠舉二入乜斜著眼,似笑非笑,臉上冷冷地漾著出嘲弄的神情。
他們太想看到劉文輝被委座發落的情景。
劉文輝將對方的表情盡收眼中,心知肚明。這些人都是蔣氏身邊的紅人,必須盡心對付。而且,他昨晚同張群通了電話,明白徐、王二人已就最近事態告了他的“禦狀”。
他明白,要應付眼下處境,須先發製人。於是,他半是痛心半是誠懇地說道:“總裁!眼下隻有中央與我們川康地方精誠團結,才是應變圖存,決戰川西的最好保證和前提。過去,兩老間有過一些小麻煩,至於責任,文輝以為,雙方都不能辭其咎!”
說到這裏,他掃了一眼全場。鄧錫侯正急得向他使眼色。而另一旁的張群則暗暗叫苦,皺著眉,表現出明顯的不滿。
蔣介石斂住笑,不動聲色。
“自乾兄不必糾纏過去。”張群望了一眼蔣介石,忙打著圓場。
自稱((蔣氏走狗”的張群,是深諳為官之道的。帥才不及帝王術,為人幕僚,哪怕位極人臣,最忌官場口風不緊,正所謂“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眼前劉文輝先發製人,和盤托出與徐、王二人糾葛,事情一鬧,形同亂麻,自然成了僵局,弄不好,蔣介石也找不著台階下。想到這裏,他甚至後悔昨夜向劉文輝通報徐、王二人告他禦狀,心中頓覺懊惱。
“總裁!”偏偏徐遠舉不識這個相,“劉自乾主席所言值得商榷,前日他的衛士連竟闖進保安團公開搶去異黨嫌疑分子。試問,如此不循國法,責任又在何方?”
“徐處長。”劉文輝陡地提高音量,“不管怎麼說我還是一省封疆大吏,堂堂的國民革命軍陸軍上將,自己的衛士連長被你們不問青紅皂白生拉活扯抓走不說,再三交涉還不放人,現在又要扣一頂異黨嫌疑分子的帽子。你說說,我這個省主席還有啥子當頭。”
“自乾說得對,軍統也太不像話。”旁邊的人立刻交頭接耳道。
“自乾”蔣介石和顏悅色道,“這類事體,誠如你剛才所說,雙方都有責任。我看就不必糾纏啦!要緊的是,川康同誌要相信中央,同艱共生,共撐時局,才是出路。”
“總裁。”王陵基眼巴巴地望著他,蔣介石劍一般的目光剜向他,眉宇擰成了一個結。
王陵基頓時噤若寒蟬。
(十)
美齡號專機從成都鳳凰山軍用機場鑽出薄霧,蔣介石帶著張群,人生最後一次飛去了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