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他,她要他。他也答應了她,為了她,此生她不會再娶。即便他不能為了她休棄已有的妻妾,但隻要他心裏有她,殷水仙覺得足夠了。
況且,如果今日為了她,那男子能夠拋棄糟糠,那麼終有一日,那男子也會為了另一個女子拋棄她。殷水仙是這麼想的。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子。
然而有情有義的男子並沒能達成昔日的承諾。
殷水仙嫁入夫家不過半年,那男子又添了兩名妾室。其中一名甚至是從醉紅樓千金一擲,贖回來的花魁。
哭過,鬧過,吵過,挽回過。一切的一切,換來的隻有其他幾房妻妾的嗤笑和陷害。
嫁給他,舉案齊眉,攜手白頭,終究是殷水仙癡心妄想了。
再然後,殷水仙飛信傳書,她向白薔薇借了一片,鴆鳥的羽毛。
在聊城,劉家的滅門投毒案曾經轟動一時,劉家滿門兩百三十四人,無一幸免。根據蘇恪的猜測,這案子多半是殷水仙做的。
但當時的知府並沒有辦法捉拿殷水仙問案。事實上,當時就算是蘇恪接手這個案子,他也是無能為力的。因為殷水仙也服毒了。
而後,白薔薇破了百花宮的規矩,命人將殷水仙的屍體以百花宮弟子的身份接回百花宮。
蘇恪不知道白薔薇使用了什麼樣的辦法,竟然能將服了鴆毒的殷水仙起死回生。
殷水仙被救活之後,並沒有留在百花宮,而是在一個距離百花宮並不算近的小鎮落了腳,繼而成了一個聲名遠揚的女子。那花名,甚至更勝秦淮河上最紅的花船。
麵對百花宮被滅門的慘案,殷水仙表現的遠不如白薔薇那樣壓抑到極致的恨和怒。她的平靜不是裝的。那雙瀲灩著風情的眸子掃過那些屍體的時候,仿佛殷水仙眼中看到的,不過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屍體,跟飛禽走獸沒有區別。
但這女子能在這個時候回來,至少已經比很多滿口仁義道德的夫子重情重義上許多。
蘇恪從百花宮的宗祠退了出去。
麵前的場景稱得上是屍山血海。饒是蘇恪這樣一個見慣了刑獄的男子,一望之下都難免會覺得駭人和驚心動魄。
蘇恪又回過頭看了眼已經麵對麵相對無言的白薔薇和殷水仙。
那一瞬間,蘇恪仿佛在一片荒蕪之中,看到兩朵綻放的荊棘花。
雖然羸弱,雖然脆弱,卻無需任何襯托,她們已然是這世上最美的存在。因為她們無畏風霜。
蘇恪朝百花宮宮門口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橫七豎八倒著各種各樣的屍體。或刀或劍,或暗器或匕首。
這樣的傷痕,證明來人是一支隊伍,而且是經過有素訓練過的隊伍。至少這是一次有計劃的屠殺。
死者的傷口雜亂無章,五花八門,這樣也就無從查起是哪個門派做下的這起慘案。
唯獨隻有一個人!
蘇恪走到偌大的百花宮中,唯一一個被一劍斃命,且沒有任何掙紮打鬥痕跡的屍體的麵前。
這是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子,雖然算不得什麼絕色,但從她緊閉的眉眼也不難窺探其生前長得也算靈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