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殯儀館了,警察正在尋找這個人的親屬。”
“你覺得自殺是種罪過嗎?”
“大概是吧。”
“怎麼說?”我好奇的詢問。
女孩思索了一會,“大概好好活著就是對至親至愛之人的最好報答吧,拋棄他們自然就犯下了情義之罪。”
“所以你覺得不管如何人都應該好好活著?”
“嗯。”
“這是你的人生信念咯?”
“不算是,回答你的問題而已,沒想過這些。”
我頓時恍然大悟,意識到無法從一場簡單的談話裏抓住求生的浮木,於是和她道別。回到重換的客房,沒有打開房間的燈,那映明周遭一切的光亮讓我感到孤獨,反倒是關掉燈,讓外麵街區透進來微弱光芒,使得房間裏的擺設若隱若現,浮現一股朦朧朧的氣息,能使我感到稍稍的平靜。不管是將自己隱藏於夜闌裏,還是扮演沉默者仰或“透明人”的形象,都是我拙劣的自我保護手段。
我的目光投向在黑暗中浮現著微弱光亮的座機,先前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詢問藝柚的電話號碼,當我摁下免提鍵時,心裏不由得浮起淺淺的害怕,這通電話打去有何意義呀?不過又是索然無味的談話罷了,我拿起話筒又輕輕放下。
將自殺付諸行動的念頭第一次在我心裏產生,我起身推開窗戶,寒風灌進來,而我隻能稍稍探出腦袋,因而我又縮回來,轉身拖了一張椅子墊在窗戶下麵。如此,我的半個身體都能伸出窗外,從十幾樓的高度跳下去,應該一下子就死去了吧?雖是這麼想,我的身體卻一動未動,良久又退回屋裏合上窗,可悲的心想:連自殺的勇氣也被剝奪了嗎?或許自己內心深處本身就渴望好好活著的吧,冒出此等想法,我的目光又投向電話機,嘟的一聲長響,我迅速的按下數字96408。
電話響了足足十秒之久,那端才傳來聲音。
“喂?”
“呃……藝柚,我是花邊。”我有點思緒混亂,全然不知打這通電話得目的是什麼。
“噢,花邊先生,還沒休息呀,有事找我嗎?”話筒那端傳來的聲音像失去了力度的支撐而輕柔的落到地上。
“你喝酒呐?”
“嗯……喝了一小點。”
我平白無故感到卸去了某種負擔,“喝醉了?”
“大概吧,現在什麼都分不清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電話號碼的?”
“當然是問了你同事。”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沒有。”
笑聲再度傳來,我問藝柚笑什麼。
“看來你寂寞了。”
我仗著藝柚喝醉了酒,便大膽而真誠的肯定了自己確已寂寞的事實,“啊……是有一點。”
“不過也不該打電話給我呀,說起來應該打給你心儀的女孩,該不會打錯了吧,如果你要掛掉,我並不會介意的。”
“的確是打給你的,不知怎麼的就打給你了,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打這通電話得目的。”我如實相告說。
“不如試試找一下原因,比如找我消遣寂寞什麼的……”
“嗯,的確是這樣啊。”我承認了藝柚的這個說法。
“這麼做可不對,你要是試圖從我這裏消遣寂寞,也該考慮考慮我們的關係呀,花邊先生,你認為我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呀?”藝柚質問道,這倒讓本無什麼想法的我泛起一些別的心思,或許我本身就想從藝柚身上獲得情感的慰藉。我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到底不是貪圖於男歡女愛,應當說長久以來我所追尋的本就是類似於母愛般的撫慰與潤澤,那麼藝柚身上是否具備這種光輝呢?如此心想,我對過去種種似乎釋懷了,大概在青葉,悠雲,乃至更久以前的女孩身上我並沒有尋找到那種母愛般的光輝,因而自己才一次次退縮,哈,我意識到自己的內心尚還是嗷嗷待哺的孩子。
我回答道:“如果你哪怕稍稍對我有一點好感,人的隨便會使我們彼此走的更近,如果沒有,那大概也是因為現在我的寂寞更能在你的身上得到消遣……唉,說不清楚,我也不清楚該打給誰,到底隻是一通電話,談不上消遣。”
“說些什麼完全沒聽懂,花邊先生在酒店嗎?”
“嗯……”我仰頭看著天花板,說:“我待在屋子裏呢,沒開燈,什麼也看不見,然而我知道桌子,床,衛生間在哪裏,盡管這裏被黑暗籠罩,可我心知肚明。如果我要走到桌子,床,衛生間那裏去,難免要打開燈,不然我會撞到牆,可能被椅子絆倒,我明明知道那些東西就在我身邊,可感覺彼此相隔遙遠,並非憑著一腔孤勇就能找到它們。也許它們在拚命躲你,也或者待在那兒等你過去,然而你自己卻不知道,所以在原地等它們過來,但你清楚它們並不會如此,因此距離就越來越遠了。於是手忙腳亂地想找到它們,卻不知道被誰關了燈,結果自己在撲朔迷離的黑暗裏迷失了,藝柚,我出不了這間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