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到前台買了一包萬寶路,我有嚴重的嗜煙症,一天幾乎要抽兩包煙。然後離開酒店,搭了一輛出租車前往QX區紅鬆路酒吧裏坐了一會,可真是奇怪,我獨自坐在一角,桌子上隻有一瓶酒,不斷的抽煙。耳邊是震耳欲聾的DJ和此起彼伏的猜拳嬉笑聲以及眼前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在閃爍,我格格不入的可憐起自己來。有位姑娘過來敬酒,光線暗沉,隻有不斷閃爍的燈光在她臉頰上變換著顏色,我看不清她的臉,隻能勉強辨認大概的輪廓,小小的臉頰和長頭發,身材矮小。我站起來用酒瓶同她碰了一下酒杯,她一飲而盡,然後笑了一下就走了,我因此而不安起來,為那接下來不可預見的酒精與荷爾蒙作用下的事情而惶恐。坐了一小會兒,我便逃之夭夭。
夜空裏熙熙攘攘的飄著雪花,我沿著人行道往酒店走去,什麼也沒想,感覺很快就回到酒店。十一點四十多,經過前台,藝柚從桌台下來探出頭來打招呼:“喲,花邊先生,這麼晚才回來,病好了呀?”
我走到台子邊,微微笑著回答說:“今天晚上你當班呐,好多了,謝謝你的藥噢。”
“你去喝酒了?”
“喝了一瓶而已,這樣你也聞的出來?”
“是啊,瞧你滿臉通紅,看也看出來啦。”
“大概是走路發熱的緣故吧,我喝酒可從不上臉。”我解釋說。
“你肯定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嗯。”我點點頭,乘電梯回房間,打開房門,屋子裏的黑暗像一片幽暗的海水,諸多暗影在其中出沒,我駐足在門口,腦海裏一下子湧現出那些暗影用眼睛盯著我的畫麵。我伸手打開燈,心中恐懼散去,但一股冷清淒絕的氣息湧來,像一雙無形的手扼住我的脖子,使我呼吸困難,胸腔裏彌漫著說不出的難受,寂寞湧上心頭,我幾乎想從窗口跳下去,以逃脫此刻的困境。我關上燈,借助從窗外投來的光芒在椅子上坐下,然後點燃香煙,寂靜之下,煙絲燃燒發出輕柔的滋滋聲,煙頭的光亮如同於黑暗裏一顆行將毀滅的星球噴發著火焰與煙霧……此刻,我緣何不再害怕那些遊弋於黑暗裏,在我的肩膀後舔著鋒利的銀光閃閃的牙齒,用可怖的雙眼盯著我的鬼物了?也許,相較於被那寂寞與苦悶漸漸蠶食,我更樂意於將這微不足道的生命獻給那些一下子便終結我的鬼物。
我內心苦悶與悲傷的快要沉到土地裏去了,像在沙漠裏尋找水源無果的蜥蜴,身軀幹癟,連心也枯萎了,終於沉到土裏,被黃沙掩蓋。我意識到,那渾如海市辰樓浮現於這沙漠裏的綠洲,不過是悲苦之人的幻覺,仰或命運的現實,即使抵達那幻覺之中,也會稍縱即逝。然而,那幻覺對我而言仍舊富有致命的吸引力,叫我從黃沙之中破土而出,尋著那幻覺的方向拚命的爬行,而今,我站在沙漠與綠洲的交界處,涼爽微風裹著青草的芬芳以及濕潤的空氣襲來,仿佛昭示了生命破繭重生的莊嚴和慰藉,我站在沙漠和綠洲的邊緣熱淚盈眶,是了,這就是一直強烈渴望的幸福快樂,滋潤著我的身軀,幹癟的皮膚因而變得富有彈性,潤滑,擺脫了種種威脅的我,理所應當好好生活,緣何我的心中依然一片悲苦?
我的目光投向在黑暗中反射瑩瑩光華的電話,撥通了前台的號碼。
“喂,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和幫助?”
“是我。”我壓低嗓門,如同於這黑暗裏發出的呻.吟一般,向話筒那一端傳去某種柔軟的類似於求愛的情感。
“噢,花邊先生,你又不舒服了嗎?”
“啊,相當不舒服,想盡辦法也不知道該怎麼讓自己舒服。”
“看來是藥不管用了,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我用喉嚨發出輕微的笑聲,“你對客人一向這麼熱心嗎?”
“這就是工作的內容嘛,不如我給你叫一輛出租車?”
“不必了,那不是生理上的不舒服,而是心理或者精神上的難受,你不介意和我聊聊天吧?”我如是說,卻近乎在乞求,的確,就是乞求這個陌生的女孩傾聽我內心的寂寞和悲苦,用這種慣有的不可察覺的方式,以免被人看出我可憐的靈魂在黑夜裏瑟瑟發抖。
“可以啊,不過不能太久……我猜你是為那個女孩而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