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圓(1 / 1)

“我們越是極力的想要掙脫身後的束縛,越是容易被困在原地;我們越是想要向前作出一個改變,越是容易回到自己原來的模樣。”這是思情姐告訴我的,我不明白她的意思。難道不是每一個人自有了獨立的思想後,都在尋求改變嗎?讓自己變得更加惹人喜歡,讓自己的生活變的更好。難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心存這樣的希望而努力的活著嗎?而她卻告訴我: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希望。因為一旦有了希望,便就有了懈怠。我們所需要的是連續的力量,以便能夠絕處逢生的力量。或許真的是這樣的吧,因為我的大部分人生都像是在絕境中前行一樣,那種吃力的感覺是窒息,可是我卻總能在奄奄一息的時候吸入那清涼的空氣。現在的自己再也沒有那種感覺,因為安定了,平靜了,再沒有掙脫的欲望,或者說沒有了掙脫的理由更合適吧。

那是一個明淨的初秋的午後,她推開了我辦公室的門。一頭幹練的黑色短發,陪一身黑色外套,裏麵是粉紅色的襯衫,她說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不是因為她媽媽喜歡,而是她自己真的喜歡,我也喜歡,它讓我覺得溫暖,如初秋的陽光。她還告訴我說我的媽媽就是在這樣的初秋裏認識了家諾阿姨,而鍾晴阿姨也是在這樣的天氣裏和家諾阿姨成為朋友,所以我們也應該成為朋友,盡管她要大我20歲。這是我開始的想法,後來我明白了,沒有什麼事是應該的,我們之所以能成為朋友是因為我們彼此並不討厭而已。

沒有人能保證自己的未來,這是思晴姐說的話。盡管她的未來已經固定了,但是她說不是她注定要在鄉村的田野間度過餘生,而是她選擇放棄在城市的角逐遊戲。她不是沒有了奮鬥的精力,也不是燈光閃爍城市對她不再具有誘惑,而是她沒有了心情,相比於自己想做的事,有一件事更重要,那就是更想做的事。她說的很簡單,就像她的簡單的選擇,但是我沒有她的勇氣,或者用她的話講,我沒有她的運氣。她有一個愛著自己的爸爸,一個曾經愛著自己的丈夫,而我,隻有一個失去了很久的外婆,還有自己。聽到我這麼說的時候,她看著我的眼神讓我害怕,因為仿佛她能穿透我的內心看到我的恐懼,而那份恐懼正是因為,有人洞悉了我的脆弱,那一份自己一直以來都掩飾的很好的脆弱。她說的話證明了我的恐懼是理所當然的,她說:你還有一個愛你的媽媽。這是我一直以來都拒絕承認的事實,媽媽這個遙遠的詞,我曾經離她有那麼近,隻要我張開雙手就能擁抱,可是我卻從來沒有那麼做過。現在,我自己變成了那個曾經如此痛恨也如此渴望的名詞,我沒能做的比自己想象的好,仿佛自己經曆的一生,是我和媽媽重疊的一生,而且是悲慘的重疊。

但終究我不是媽媽,兒子也不是我,或許我不如媽媽有趣,或許兒子比我更有主張。他大學畢業後,告訴我說要出國,我沒有拒絕,當然,也沒有挽留,我應該挽留的。或者,我應該像媽媽一樣先問他要不要出國留學,但是,我沒能戰勝內心的恐懼。所以,那之後,我和自己領養的那個孩子,十五年的恩情斷了,我再沒有見過他。那是的自己總是喜歡一個人走在護城河邊,看著岸邊柳樹綠了,黃了;岸邊的花草開了,謝了,不知幾次。比我年紀稍長的老哥哥老姐姐,總是對我說:“你跟高阿姨真像。”我總是笑笑,像嗎?怎麼會,我隻是她從孤兒院帶回來的一個可憐的女孩兒。他們也會問兒子的近況,我說他已經在國外開始上班了,他們都說好,出息了。繼而會問什麼時候回來,這是一個問題,一個困擾我很久javascript:的問題,但是現在我不再這麼問自己,現在我總是問:他還會不會回來?而我總是回答他們說他忙,他有打錢給我。是,他總是打錢給我,我想他是在報答十五年的恩情吧,我總是想:夠了,隻是十五年而已,你早就已經還清了吧。那是我48歲那一年的初秋,天氣爽朗,就連渾濁不堪的護城河水,在陽光裏也有了幾分明淨,不變的是坐在河邊的老哥哥老姐姐們,不變的是他們的問題,不變的是他們的話:你和高阿姨真像。這次,我不禁的問:哪裏像?他們說:阿姨晚年的時候,也總是喜歡在這護城河邊漫步。

是嗎,媽媽?那一時間,我仿佛看到一個優雅的老人走在古老的護城河邊,她走的不快,不是因為她老了,而是因為她覺得,如果她走的慢些,時間會過的快一些。她向每一個熟悉的人打招呼,同齡人,晚輩,還有孩子,我能看到她驕傲的向熟人說著她的女兒。慢慢的,因為眼中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身形,原來,我沒能躲過,如年輪般的宿命。我隻是把它放大了,我沒能做好一個女兒,也沒能做好一個媽媽。用思晴姐的話說,不是我注定與寂寞如影隨形,而是我選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