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一(1 / 1)

甘以雯

我與謝倫相識於2007年夏季,我們一起在湖北襄樊堯治河村一座清幽秀美的山莊開了幾天筆會。這以後,匆匆見過兩麵,憑靠閱讀和交談,他的文和人給我留下了較深的印象。

一雲“靈”,亦即靈透、靈動,富有靈性,善於把握和發掘生活中的人和事並將之藝術化地展現。

謝倫是以他的散文進入我的視野的。那次筆會期間,我閱讀了當地作者的多篇散文,其中有謝倫的十餘篇。在對不上姓名的情況下,我選出了他《桃之夭夭》、《假和尚》、《瞎姑》。這三篇散文以其清秀、素樸的文字和豐厚的生活內容打動了我。我想讓作者進一步修改完善,找到這位清爽的小夥子。我發現他屬於那種一點就透的作者,一次就基本修改到位了,我感到輕鬆而且高興。

這三篇散文也就五六千字,沒有渲染,沒有刻意的雕琢,卻生動地勾勒出三位影響他童年、乃至一生的鄉間人物。這文章有點像或者說學汪曾祺,寫得有神采,有意蘊,自然清純,深入到心靈的深處,於看似淡淡的述說中,現出堅實的生活、情感和藝術素養,好讀而且耐讀。我以為,這種文章是在現實生活中、在生命運動進程中自然形成的,不是刻意做出來的,正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樣的作品,畢竟更符合作家創作的天性,也更符合散文讀者閱讀的天性,是我們期冀和提倡的,《散文海外版》作為“散文新星”一並推出,反響很好。

二雲“秀”,亦即清秀、秀美、多愁善感的藝術氣質。

謝倫是學美術的,個子不高,瘦瘦的,五官清秀,一看就像搞藝術創作的,相貌和他的專業很吻合。他的散文常常寫得很美,描寫細膩形象,有一點多愁善感,可能是藝術型性格吧。

在他近期寫作的《一場花事一場夢》中,昔日文化館的生活在他的筆下顯得是那麼美好。他描繪文化館院中的梧桐花:“一天比一天繁盛,枝壓枝朵疊朵,擠擠擁擁不甘人後地爭搶著開,格外繽紛絢爛。……滿頭的花,薄夢似的,是那麼一股醉人的味道。”可以想見,一個鄉村青年能夠到文化館,為劇團畫舞台背景,幹的是自己鍾情的工作,人和事、自然和舞台都是美好的,正所謂“繁花似錦”,他津津樂道地述說著。而在劇團無力承擔經濟重壓有可能要解散,他將不知何去何從時,在河邊,他看到了飄落的樟樹葉,“它先是在枝頭顫了兩顫,待葉蒂斷開後,便在空氣中如一小舟在汪洋中飄飄搖搖,然後滑過我的眼瞼,落到地上。……著地的那一刻,極大地震動了我的內心,恍若身置秋後的肅殺之境,頓生悲愴之感。”他完全把自然花事擬人化了,對自然萬物,知音者芳心自懂,感懷者斷腸悲痛。繁花似錦,是他前程的“夢”;落葉飄零,是美夢將醒時的無奈。繁花似錦,自然美妙萬分;落葉飄零,也飄逸著一種青春惆悵的感覺……

三雲“生命體驗”,這是驅動作者創作的原動力,在散文創作中是至關重要的。

在市場化的今天,任何人都不能忽略物質,但相比之下,我感到謝倫可能更重精神,他的職業是當今的熱門職業,原本可以玩命地掙錢、聚集財富,可他腦海裏揮之不去的卻是家鄉的山岡、滾河,以及由此所帶來的關於生命的思考。這在《黃昏裏的山岡》、《滾河的秋天》中有著充分的體現。

他老家屋後有座山岡,一座大廟,一片墳場,七棵古柏。在小學五年的生活中,這是他翻閱山岡時必須麵對的事物。當然,也會遇到蛇、野菊花、蚯蚓和立在路中間一動不動的狐狸。在這片山岡上,他迷失過、迷惘過、懼怕過,無數次地思考過、覺悟過。若幹年間,作者親眼見父親、母親、二哥以及嚴四爺、皮二奶奶等親人、鄉親相繼走進那片墳場。他每次回到家鄉“總要躺在它的脊背上去看血紅的夕陽,讓一天中最後的輝煌從身上慢慢滑落,直到淚流滿麵。”這片甚至作者都叫不出名字的山岡,使作者無數次感悟了自然、人生,生命、死亡、聚合、離散,獲得到徹骨的生命體驗,他拚著命也想將其深刻地表現出來,這是宿命,也是使命。由此,他的《黃昏裏的山岡》、《滾河的秋天》、《桃之夭夭》、《假和尚》、《瞎姑》、《一場花事一場夢》等才真正具有了感人的力量。

我覺得,謝倫的散文篇篇有“我”,有“我”的情感,“我”的心靈,“我”的生命,“我”眼中的大千世界。情感的濃度、人性的深度,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在當代社會、在激烈的競爭和動蕩中,最容易迷失的是人性的本我,最容易忽略的是自己的感情,最容易扭曲的是自我的心靈,靜心閱讀謝倫的散文,對於保持本我、淨化感情、撫慰心靈,會得到積極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