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她才開到縣界內,先到鎮裏把齊明鬆、羅正平的信寄了。走出郵局,她突然想起阿明,過不了多久,他就要結婚。她還承諾去喝他的喜酒,異性朋友中,還隻有阿明值得惦記。他曾給她帶來不少歡樂,也給她勾起不少聯想。她返回郵局,從手袋裏拿出三萬塊錢,寄給阿明。她在郵寄單上留言:阿明,沒機會喝你的喜酒,寄上三萬,祝你幸福!遠方的柏筱姐。
回到柏村,太陽已經西斜,晚霞把村莊襯得血紅。父親母親見她回來,十分高興,幫她把大小行李搬進房間。吃晚飯時,父母問這問那,她一一回答,像沒發生什麼事樣。飯後,又聊了會兒天,她對父母說:“我早點去睡,這幾天工作比較累,想好好睡個懶覺。明天你們不要喊我,我要自然醒。”父母異口同聲地說:“去吧,開了一天車,早點休息,明天不喊你。”回到房間,她給父母留了張紙條,把自己的形象整理一下,把帶來的安定全部服下。然後,不脫衣服,坦然地躺在床上,蓋好被子,安然地睡去。
翌日上午十一點,母親見柏筱還沒起床,覺得奇怪,再怎麼睡,也睡不了十七八個小時呀。母親忍不住去敲門,沒反應;大聲喊,還是沒反應。母親就推門,裏麵拴死,推不動。母親覺得不妙,嚇得趕緊跑去喊父親。父親來了,使勁推門,仍不動。父親叫母親拿鋤頭來。砸開門後,兩老齊奔進去,發現柏筱已經四肢冰涼。兩老撲在女兒身上,嚎啕大哭起來。父親看見女兒留下的紙條,止住哭聲,拿過來一看,上麵寫道:
爸爸媽媽:
不要怪女兒不孝,女兒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女兒先走了。你們的後半生,我已有安排,羅總到時會找你們。我死後,把我埋在梓山上,麵靠芷都,我要天天眺望芷都,那兒有我的過去和留戀。喪事一定要簡辦,不要驚動任何人。記住,喪事不準告訴羅總和齊小山。三七後,他們會來看我,到時不要聲張。以後,你們有什麼事,找羅總,他會幫你們。你們不要埋怨齊小山,他是好人,我的死與他無關。弟妹那兒我沒有另外留話,轉告他們,要好好活著,代姐姐好好孝敬父母。
不孝女兒柏筱
父親一邊看,一邊哽咽,看完後,慘叫一聲:“女兒啊!”頓時倒地,昏了過去。
村民聞訊趕來,並請來了鎮醫,忙碌一陣後,終是回天無術。
柏筱在鎮上寄的信,三天後才分別寄到齊明鬆和羅正平手上。在這三天時,齊明鬆給柏筱打了無數個電話,一直是關機,問羅正平,也不知去何處出差。從九華山回來,他的精神不好,她的狀態更差。他後悔不該去這趟九華山,害得兩人神情恍惚,尤其是柏筱,讓她背負了沉重的思想和心理負擔。省電力公司五宗案件,把他的時間和精力完全擠占。九華山回來後,兩人就沒見過麵。她的狀態,她的情緒,讓他放心不下。收到信,一看郵戳,是她老家寄來的,心略寬些。待看到內容後,他驚呆了。
信上寫道:
明鬆,我的至愛:
當你看到這封信後,我們已經陰陽兩隔。
我對不起你,我欺騙了你,我瞞著你和鄒雅琴交往了好久。我抵不住誘惑,先後收了她一百五十萬。我曾經把錢退給她,沒退成,主因還是我貪。我早就聽說她有本送禮記錄本,她叫我放心,不會害我。我相信她,因為,我們成了朋友。
如果聽了你的話,我就不會迷失方向,失去自我。當她的記錄本牽累很多人後,我痛感我的牢獄生活不遠了。我恐懼這種生不如死的生活,我恐懼毀掉父母和你名聲的後果。為了父母和你的清白,我選擇了死。死,對你來說是殘酷的,對我,卻是一種解脫。
丁寶非也被鄒雅琴牽進去了。他可能有更多黑幕。當他所有經曆大白於天下之時,你可能就成了幫凶。記住,為了你的前程,可以把所有責任推在我身上。理由可以隨意編。我一生做錯很多事,最不能饒恕的是這兩件。
大學畢業時,我有過情感挫折,曾經死過一次。那次是心死,其痛苦不亞於生命終結。後來遇到你,在世人看來,我們的愛屬於畸形。而我,卻認為是純潔和美好。我對你的愛,勝於生命。我能感受到,你對我的愛,也勝過一切。是你,讓我真正體驗到了做女人的幸福和快樂。感謝父母給過我生命,感謝你給過我的愛。現世做不了夫妻,來世一定要和你比翼。在另一世界裏,我準備用愛織就我們的愛巢。那時,我們就再也不分開。
我最憧憬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但願我死後,能化為蝴蝶,在思念你的時候,飛到你身邊。如果哪一天,有隻蝴蝶在你麵前蹁躚,記住,那一定是我。
還記得天台寺老者的讖語?風停歇腳,紫山為家。這八個字,對我的生命做了詮釋。我死後,就葬在老家梓山上。我祈願,每年的十一月十六,那是我們身心相融的日子,請你到我墳前看看。我不想這天孤獨。
最近,你不能去虹美花園。我已經清理了現場。即使他們去抄家,已沒了你的痕跡。存折和房產證我帶回柏村,到時叫羅正平來取。
在沒有我的歲月裏,多多保重。記住那句讖語:財大壓人,沉船卸貨。凡事不要再去爭,水滿則溢,船重則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