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蛋子點了點頭,不僅是他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就連劉豔芝也想知道,每一個渴望回家的士兵們都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勝華說道:“這是一種自然現象,科學上叫作海市蜃樓,是一種因為光的折射而產生的自然現象。”
新兵蛋子不解地問道:“什麼狗屁自然現象,剛才明明還在眼前的東西,現在竟然沒有了,你還說這是科學?”
李勝華點點頭:“對,科學上就是這樣解釋的。”
新兵蛋子幾乎是憤怒地咆哮道:“我不信!我不信!”
李勝華說道:“你不信還能咋地?你現在唯一的辦法,如果不想死在這叢林裏,唯一的辦法,就是走!”
可想而知,當隊伍知道剛才那一幕隻不過是一場“騙局”後,大家再次泄氣了,甚至比剛才發現海市蜃樓之前還要泄氣。
這就意味著,他們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走出這叢林。不知道還要遇到多少困難,遭遇多少不測,才能走出這片叢林。甚至,是否能走出這片叢林,都要加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沉默。難熬的、壓抑的沉默。隊伍死一般寂靜。
饑餓再次威脅著隊伍裏的每一個人,前所未有的饑餓,襲擊著這支本已疲憊不堪、衣衫襤褸的撤退之軍。
那些原本就受了重傷的傷病員,在缺乏醫療和食物的雙重打擊下,很快就暴屍荒野了。戰士們已經見慣了太多的死亡,太多的悲傷。
就連隊伍裏的幾個女兵,也早沒了吃的。李勝華這時候開始後悔起來:倘若他們打來的那幾隻野狼不送給其他人吃,這會兒說不定還能剩下點兒吃的。
他一看到幾個女兵餓得有氣無力、氣喘籲籲、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倒斃的樣子,心裏就忍不住的一陣陣難過。
——上天可以對男人們施以懲罰,然而,對這些花季中的女兵,就放過她們吧!
一個男人,不能保護柔弱的女人免受傷害,內心也是非常內疚的。然而此時,後悔已經沒用了。擺在大家麵前的難題是:到哪裏再去弄點吃的?
107.毒蘑菇
就連那天生樂天派的矮個子兵丁一兵,此刻,他那張娃娃臉上,也早已沒有了笑容。
但是在如此生死攸關的時刻,他依然時刻記得自己是一個男人,是男人就有義務和責任保護女人——是的,女人,在他看來,雖然杜群英比他大,是他尊敬的“群英姐”,但她終不過是個女人,所以,理所當然的,他應該保護好她。
這是5月的叢林,悶熱難當,太陽出來以後,更是渾身燥熱。老天已經連續十多天沒下過雨了。
戰士們已經好幾天都沒水喝了,所有的軍用水壺都已經空空蕩蕩,每個人都口渴難忍。
這時候,戰士們就會懷念那沒日沒夜的雨季,雖然那也是苦不堪言的日子,但至少,那時有水喝啊!
這天行軍的時候,杜群英走著走著,忽然一頭栽倒在地。
丁一兵和李勝華幾乎同時衝了過去,李勝華一把抱起杜群英,急切地呼喊道:“群英!群英!你醒醒啊!”
丁一兵也在一旁呼喊起來:“群英姐,群英姐!你快醒醒!”
幾個女兵也走了過來,蹲下身去,劉豔芝撫摸著杜群英的額頭,問道:“這是咋了?”
李勝華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她這是餓的!又渴又餓!”
說完,大家就是一陣沉默。
這個時候,隻要有一滴水,隻要有一口糧食,就能挽救一條人命,就能讓她活下去。
每個人都心急如焚。忽然,李勝華站起身來,問道:“誰有水壺?”
劉豔芝遞出自己的水壺,道:“早就空了。”
李勝華一把拿過水壺,轉身朝叢林裏走了。不大一會兒,又從叢林裏鑽出來,晃蕩著水壺,說道:“有了。”
丁一兵喜笑顏開,忍不住說道:“還是連長有辦法!”
李勝華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李勝華蹲下身去,掰開杜群英幹涸的嘴唇,將水壺裏的水給灌了下去。
這時候,丁一兵忽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尿騷味,這才猛然醒悟:原來剛才連長到叢林裏去是對著水壺撒尿了,那水壺裏哪裏是水,分明是尿液!
丁一兵被尿騷味嗆得咳嗽了幾聲,站起了身來。
這時候,杜群英也跟著猛烈地咳嗽起來。
大家都高興地叫了起來:“群英姐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劉豔芝虛弱地將杜群英扶著坐在地上,高興地說道:“群英姐,你可算是醒了。”
杜群英抹了抹嘴唇,不解地問道:“這是啥味兒?”
大家都愣住了,劉豔芝說道:“咳,這叢林裏啥味兒沒有?哎,最近呀,倒下去的戰友也太多了,到處都是腐爛的味道,走,咱們離開這個臭地方吧!”
杜群英忽然清醒過來,抽動了一下鼻翼,說道:“這是尿味兒!”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才猛然醒悟過來:肯定是有人給她喂尿了。
這時候,杜群英羞愧難當,嗚嗚地哭了起來,說道:“嗚嗚……你們還不如讓我死了的好……”
劉豔芝握著她的手,說道:“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你看,你這不是活過來了麼?要沒有剛才那尿,這會啊,說不定已經進了鬼門關了!”
杜群英捂著嘴,不停地嘔吐起來,她本就兩天沒進食了,這會更是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得一幹二淨了。
吐完之後,杜群英再次昏迷了。
李勝華做了一個簡易擔架,他和丁一兵還有幾個女兵,合力抬著杜群英,朝前走去。
每個人的心裏都很清楚,剛才連長那點尿液,隻能挽救她於一時,倘若不能盡快找到可以進食的東西,那麼杜群英必將跟成千上萬犧牲的戰友一樣,餓死在這叢林裏。
一路上,丁一兵瞪大了眼睛,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找到食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