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瓦普吉斯之夜(3 / 3)

“我們也該走了,教授。”

卡羅維夫一甩手,把手中的酒瓶、地上的大衣還有黑貓扔的幾根木柴統統扔進火堆。然後用手指向前方,在前方原本黑漆而幽深的叢林小徑仿佛不見了,他們已經完全被我身後的火堆所照亮。

我時不時的看一樣走在我身後的卡羅維夫,以防和他走散的危險。其實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我的身邊除了卡羅維夫還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來客,男來賓身上的燕尾服幾乎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他們的女伴頭上的白色、黑色、紅色、以及各種顏色的羽毛如同吐著泡沫的的浪尖,在陽光、不,應該是月光的照射下泛著光芒。被這樣的一群龐大隊伍簇擁著,迷路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隻要我們行進的速度一慢,他們就會立刻展開衝鋒。我現在極其渴望脫離這些不斷地製造笑聲、尖叫聲和火焰的人群,去一個空曠的地方獨自享受一下新鮮空氣。

“毫無辦法,這是毫無辦法的事。一個盛大的舞會必須要有一定的組織和群體,任何東西都是這樣。再忍耐一下,教授。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卡羅維夫看出我的心事,對我耳語道。

“不過我建議您觀察一下這些人,他們都是在他們的時代曾經掌握過極大權力的人,國王、謀士、絞刑犯、劊子手一應俱全。您在之後還會見過他們。”

卡羅維夫不再說什麼了,或許他還在說著什麼不過我已經一點都聽不見了。前方越來越亮了,以至於都不用依靠火把就能看清我身邊的一切。我們行走在一一個如同山穀一樣的平台上,人群的最外側是成排的參天大樹,不過隻能看到樹幹。他們的枝葉仿佛隻有一個目的——伸展到天空與另一側的同伴會合。我們的頭頂便是由綠色的枝葉組成的拱頂走廊,把頂棚外麵的夜空遮擋的結結實實。星空的光亮偶爾也能透過葉子的縫隙如同侵略者一般溜進來,但是很快就會被火把的亮光消滅。此外,葉子的中央,包括樹幹上都盛開著各種顏色的鮮花,但數量又是剛剛好,不至於搶了綠色拱頂的風頭。如果說此時連這些鮮花都不足為奇的話,那則是因為鮮花的下方垂著已經分不清哪棵樹上產的各種果實。不過數量則是鳳毛麟角,經常是走出幾米遠才能看到這些泛著光澤的橘子,葡萄,李子,幹麵包片(大概還有麵包樹)甚至西瓜。不過和那些經常被人摘下來的水果相比,西瓜先生的結局則有些過於悲慘,因為它的體積遮擋了一隻火把的光亮,一位走在前方的來客一槍打爆了它。噴灑的西瓜汁引得女士們齊聲尖叫。

“那應該是阿紮澤勒?”

黑貓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他問卡羅維夫。

“我會做那麼無聊的事情嗎?”

阿紮澤勒的聲音從我的右邊傳了過來,他燕尾服的口袋裏確實插著一把手槍,但是看上去並沒有用過。

“主公呢?”

他接著問道。

卡羅維夫做出了一個與回答並不相符的肯定表示。阿紮澤勒隨後消失在人群中了。

雖然場地越來越開闊,但是後麵人群的跟進速度也隨之加快。隻要我們的行進速度一慢他們就他們如同奔湧的瀑布從高處飛落到地勢平坦的河流一般衝撞擁擠,並產生著驚人的水花。空氣越發的稀薄,我索性閉上眼睛,完全憑感覺跟著隊伍。

又是一陣擁擠和尖叫,一個西瓜再一次的成為犧牲品。並且這一次的位置就在我的頭上。一陣冰涼的液體衝著我撲麵而來。在我停頓的一秒鍾身後為了躲避西瓜汁的人群差點把我推倒,不過幸運的是黑貓那隻一直備受爭議的領結在此時終於發揮了作用,我用手拽住了他脖子上的領結才避免了摔倒的厄運。

我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西瓜,我的臉上和脖子上都沾滿了黏糊糊的西瓜汁,讓我根本看不清路。我隻能一直用手拽著黑貓的領結,活像在領著一隻導盲犬。但是跟著它走的結果就是越走越偏,卡羅維夫幾次伸出手去把我從邊緣拉回到正路上來。

“我發誓,教授。我們隻需要再忍耐最多三分鍾了。”

他摁著我的肩膀把手帕遞給我,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回答他。

當清新的空氣湧入到樹林走廊的出口處時,我幾乎要向前摔倒。但是我控製住了我自己,一隻手扶住我的胳膊把我帶出了人群。

我在草地上躺下,讓久違的空氣更加迅速的到達我的肺部。在我的世界裏,有權並且免費無限享有的東西,恐怕隻有氧氣了吧。盡管火把的濃煙和光亮任然在我的眼前閃耀,但是那些吵雜的,喧鬧的交談,說笑以及嬉鬧聲已經消失了。他們已經遠去,隻有微風在我耳邊吹拂。

一直坐在我身邊的卡羅維夫問道。

“好多了。”

“那我們繼續向前吧。”

我們繼續向前走去,在這期間一些掉隊的來客正三三兩兩的繞過我們跑進他們不遠處的一個洞口。我回頭再一次的看了一眼剛剛的那個走出的樹林,它現在已經恢複了幽靜而黑漆的原貌,剛剛的壯觀景象和喧鬧的人群仿佛隻是一個幻覺。

山洞的入口極其寬闊,涼爽而清新的空氣不斷送來花朵淡淡的清香。腳下的路麵很平坦,柔軟的像是走在草地上。這一切讓我聯想起基督山的小島,而我正在重複弗蘭茲先生所走過的路線;盡管我的眼睛並沒有被蒙上,但是這與在既沒有火把也沒有任何照明設施的情況下在山洞裏行進沒有大多區別。當我第二次感到呼吸困難的時候,卡羅維夫終於停下來了。

他點亮了一盞老式提燈,微弱的光線照亮了他身後的兩張各自擺在兩側造型優美的圓形桌和沙發座椅。圓形桌上還擺著少數還未被撤下去的酒杯和各種香檳,紅葡萄酒和飲料,根據地上的印記來看它應該是接待過客人之後從中央被挪到現在的位置的。卡羅維夫示意我坐下,自己則走向盡頭的那扇厚重的石門,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餓的產生了幻覺,因為大量的烤麵包的香味正從那扇石門的縫隙中飄散出來。

“把您累壞了吧。”

卡羅維夫溫和的一笑,同時毫不費力的把石門打開一點,從門後射出的燈光幾乎照亮了我們身處的整個空間。

“這是我們的舞廳,您先在這裏適應一下光亮。剛剛您大概一直在想山洞裏為什麼沒有照明設施?這是因為按照主公的觀點我們一直把燈光留到最後,也就是這裏集中使用。這畢竟不是一個家庭三四口人的野餐,我們需要絕對嚴密的安排和設計來讓這些龐大的來客以最激動的心情度過節日之夜。請吧,教授。”

石門在我的麵前完全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