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火煉出鳳與凰:朱德與康克清(1)(1 / 3)

一、相見——震撼來自平凡

大腳板的“媳婦王”

1928年9月24日。

黎明的霞光,溫柔均勻地撒落下來,為江西省遂川縣的大地罩上一層緋紅色的薄綢細紗,那緩緩飄浮的乳霧,也染成了粉紅淺潤的顏色。村莊裏,升騰起嫋嫋曼曼的炊煙;樹林中,傳出婉轉悅耳的鳥啼。

鋪滿絢麗霞光的小路上,走著一支八九十人的隊伍。他們身穿普通農民的衣服,黑的白的藍的,有新有舊,顏色不一,肩上都背著槍。他們顯得很疲倦,沉重的步伐,憔悴的麵容,說明他們已經多日沒有休息好了。特別是隊列裏的7個女的,更有點精疲力竭的樣子,身子搖晃,步履維艱。隻有其中的一個姑娘,邁動沒有纏裹過的雙腳,走得很有力。她快步閃出隊列,站到路邊一塊突出的岩石上,抬起右手抹下額頭的汗水,使勁甩落到地麵上。她叫康桂秀,就是後來改名為康克清的人。

霞光射來,為她剪下一幅小影:高高的個頭,健壯的身軀,紅潤的臉龐嵌著一雙有神的大眼睛,如同一泓清澈的碧水;烏油油的短發,在清晨的微風中不停飄動,有幾縷貼在汗濕的前額和鬢邊。她伸手向後攏了攏頭發,目光望著彎彎曲曲的來路。

“好險哪!”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這支萬安遊擊隊來到遂川城6天了,昨天晚上才接到跟隨紅軍上井岡山的通知,並且發給了每人一支槍。人們好高興喲!久久地議論著,說村裏的事情,談以後的生活,領隊的同誌幾次催促早些睡覺,第2天好有力氣趕路,也不起作用,直到他嚴厲地說“以後我們就是紅軍戰士了,要遵守紀律”。大家才勉強躺下。

她和曾華英、張良、羅恒秀、張庾秀、劉桂秀、朱挺蘭等6個女伴睡在一起。這幾個女伴都是她動員出來的。

“睡不著呀!”朱挺蘭翻了個身說。

“是呀,睡不著。”其他人也說。

她雖然理解女伴們的心情,還是說:“睡不著也得睡。不然明天怎麼趕路?”

屋內靜了下來。

此時,她的心裏也特別興奮,但她還是強迫自己睡覺。可怎麼也睡不著。她半睡半醒地躺著。有幾次,她的手一碰到槍,心跳就不由得加快起來:這比梭鏢強多了!從當兒童團時起,她就扛著梭鏢站崗、放哨、查路條,看到有人拿槍就眼饞得慌,心想:什麼時候我也能有一枝真正的槍,那才叫威風呢!現在真的有了槍,她又仿佛覺得是在夢中,抓得緊緊的。惟恐還會失掉似的。

深夜,遠處傳來了槍聲,她迅速坐起身來。黑暗中。一個急促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快!到城外的山上集合!”

等他們趕到城外的山上時,槍聲更緊更密了。漆黑的夜幕,被子彈劃出一道道閃光,雪亮的弧線,在空中交叉穿行,如飛舞的銀蛇,發出嗖嗖的聲音。集中到山坡上的萬安遊擊隊的隊員們,聽著嗒嗒嗒的機槍聲,看著子彈在身邊、腳下進濺起的石塊和泥土,心裏不免有點兒發慌。

“好厲害呀!連著響!”有人議論。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機槍射擊哩。

“不要慌!”她低沉的聲音,平靜了人們的議論。

子彈越來越密集,機槍的響聲更近了。怎麼辦?蹲在這裏等著嗎?她皺皺眉頭,眨一眨眼睛,提議道:

“從這裏去井岡山,黃坳是必經之地,應該朝那裏走。”

領隊接受了她的建議,說:“我們下山去,向黃坳方向走,到那裏等著紅軍!”

別看她隻有16歲,可人們都聽她的。誰不知道,她曾當過區婦女協會的秘書和宣傳委員,帶領婦女奪過白軍的槍,是萬安暴動中的積極分子。所以一聽到她的建議,人們就互相拉扯著攙扶著,磕磕絆絆地往山下跑,沿著通往黃坳的路,來到了這個地方。

“康桂秀,你在看什麼呀!”張庾秀停住腳大聲問。

康克清從剛才的思緒中掙脫出來,和女伴們走在一起,腳步踏在山石上,發出噔噔的響聲。

張庾秀比康克清的年齡大一些,大姐姐似地問道:“康克清,是不是想家了?”

“沒有。”康克清使勁搖搖頭。

她嘴裏雖然這麼說。心裏還是猛地一動。這一次真的離開家了,不知什麼時候能再看到它。說真的,她對那個家還是有感情的,那裏畢竟是她生活了16年的地方啊,盡管是個“望郎媳”。

16年前,她生在萬安縣羅塘鄉塘下村一個善良貧苦農民的家裏。父親康定輝是個靠租一條漁船在贛江“惶恐灘”下遊水上流浪的漁民,因生活不定,當女兒出生才40天時就送給大禾場村羅奇圭家做“望郎媳”。“望郎媳”即是童養媳。當地的風俗,先找個媳婦,以便這媳婦能望來個兒子。可是這個“望郎媳”沒有望來“郎”,羅家也就把她當成了養女。不過,外人還是把她看成童養媳。在附近的童養媳中,她是最聰明能幹的,人們就誇她是“媳婦王”。

羅奇圭家裏也很窮,靠租種地主的田糊口。農閑時,他就到鄰村去唱采茶戲,弄幾個錢養家。桂秀長得俊俏伶俐,三四歲能爬樹摘鬆子,十二三歲時會做飯、洗衣、推磨、車水、種田,還能做一手好針線活,所以羅家很喜歡她,看成親生女兒一般。

給康桂秀印象最深的還是養母,一次養父被團丁抓走,養母就到財主家做零工,換回一點米維持全家的生活。養母還頂住了奶奶的壓力,支持她不裹腳。那天她從外麵勞動歸來,奶奶遞過準備好的布,強迫她裹腳。她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