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人沉默了片刻,又說了兩個字:“殺掉。”
當年皇帝一聲令下,景泰四年五月初七夜中降生的嬰兒被盡數殺光。唯獨付家四子生死不明……正如老者所言,“這件事情說不清”。
百歲當夜連串變故,陰錯陽差宋陽僥幸活了下來,但就算付丞相把其中所有的關竅都弄清楚、講出來,也不會有人信他。任誰來看這件事,也隻會有一個判斷:當年付大人瞞天過海、想辦法保下了自己的兒子。
欺君,謀反。
特別是現在,景泰皇帝已經開始著手打壓丞相勢力的節骨眼上。
說句心裏話,付丞相不相信當年謝胖子真的殺光了所有“妖星”,怎麼可能一個都不漏?但其他的娃娃都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他用不著也全不想去了解,是否還有其他妖星活了下來,他真正“在意”的,隻有宋陽。
當務之急,決不能讓外人知道付家四子未死,否則滅門大禍頃刻降臨。
而放任尤太醫帶著四子在外麵不理,卻是極大的隱患,付家不去招惹他們,不代表他們就不會自己暴露身份,也許明天尤離就帶著四子出現在京城找上門來認祖歸宗;也許昨天姓尤的被官府欺負、氣不過之下在,已經在公堂上指著身邊的少年、對州官大聲咆哮:他就是當場丞相的四公子,你們那個敢動……
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付丞相口中的那兩字:殺掉。
已經放棄的兒子,再放棄一次也無妨。四子不能活。
老者笑:“我去查,總會找到的。還有事麼?”
付丞相語氣平靜得很:“我身邊有個叫宋超的親隨,是他發現四子棺中並無屍骨的。”
老者點了點頭:“知道了。”說完轉身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形又微微一頓,留下一句:“你的氣色不太好,注意休息。”
從現身到離開,瘦小老者雙手始終揣在袖中,從未拿出來過。
第二天,宋超失足落入深井溺亡,不止如此,在前一天裏與他有過接觸的人,或莫名失蹤、或意外身亡,事關相府,刑部不敢掉以輕心,著力追查了一陣,但每一樁案子都全無可疑之處,最終不了了之。
再過三年,老者傳訊付大人,終於找到尤離的下落,已經派人趕去……
燕子坪北三十裏,陰家棧門口,以有心算無心,宋陽輕鬆探出了榮友全要找的人就是自己。百歲時的那場生死劫數,如今還曆曆在目。宋陽沒去當真、但也絕不會忘記自己還有個“天煞妖星”的身份,當然也能明白這三個燕國武士,萬裏迢迢地來做什麼。
宋陽在心中歎了口氣,十五年的平靜日子,到今天為止。
宋陽岔開了話題:“榮老爺和兩位貴屬器宇軒昂,應該都有一身好本領、一副好見識。晚輩有件事,想要向行家請教。”
山洪封路,榮友全沒法連夜辦差,也就不再急著趕路,應道:“我這兩個子侄,以前學過些拳腳棍棒,從大燕到南理萬裏迢迢,把他們帶在身邊,心裏會踏實些。功夫上的事情,他們或多或少會了解些,小兄弟有什麼想問的盡管說。”
宋陽搖頭:“不是功夫上,而是武器上的事情。諸位有沒有聽說過一種機括利器,可以在眨眼間射出數百道尺餘長的利刃,且近距離下勁力十足,足能把人亂刃分屍。”
三個燕人都是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其中一個幹脆笑出了聲:“一扣繃簧,幾百把刀子射出來?天底下要真有這樣的厲害玩意,學武練功還有個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