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材奇高,一生癡迷醫道,據說每天至多隻睡一個時辰,眼眶永遠是黑得好像剛挨了打,為人也是一副書呆子的性情,傲氣得很,說話直來直去,不知得罪了多少權貴,但他醫術確實了得,其他人也就不和他計較什麼了。
付丞相笑嗬嗬地迎上去了,尤太醫草草見禮,之後也不說恭喜賀喜之類的客氣話,直接說道:“本想從太醫署拿幾根人參來做賀禮,沒想到今天剛好是那個和我有仇的的侍衛主官當值,帶不出來了。”
付丞相嚇了一跳,幾根人參算不得大事,但太醫署裏的藥材,都是皇家采辦,自然也都是皇帝的東西,尤太醫竟然想偷皇帝的人參來給自己做賀禮……丞相大人搖頭笑道:“太醫說笑了、說笑了。”
“沒說笑,是真的。”尤太醫較真:“空手來總有些不合適,這樣吧,我去看看四公子,給他留下一副滋身長氣的方子,讓小娃兒長得茁長些,就算賀禮了。”
付丞相大喜,和其他賓客告了聲罪,親自引著尤太醫走向內院。
宋陽早就洗完了澡、吃飽了奶汁,心滿意足地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之際,吱呀一聲門軸響動,轉目一看,大官父親引著個“瘦竹竿”走了進來。
從三言兩語之間,宋陽就明白了“瘦竹竿”的身份,心裏不當回事,自己大口喝奶、成天大睡,身體又哪用調養。
尤太醫還是那副不死不活的神氣,先來掌脈,又伸出鬼爪子似的雙手,在宋陽周身上下按個不停,開始還沒什麼,可當他按到宋陽胸口時候,臉上神情猛地一怔,始終半睜半閉的雙眼一下子瞪得溜圓。
很快,尤太醫的目光,從驚訝、愕然,變成了濃濃的歡喜、濃濃的貪婪,同時口中喃喃,輕輕地念叨著什麼……
太醫背對旁人,付丞相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宋陽卻瞧了個一清二楚。
眼看著對方神情古怪,宋陽明白事情有異,可自己現在就是個剛滿百天的娃娃,除了尿他一身之外全無別的辦法,當下唯一能做的隻有集中全副精神,仔細去聽尤太醫的“喃喃自語”,同時用力盯住對方的口型。
十足費力,宋陽總算搞清楚,尤太醫嘟囔的應該是兩個字……有心?
宋陽大奇,“有心”也值得大驚小怪?“沒心”才是駭人聽聞吧。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尤太醫才一驚而醒,弄清楚了現在的情形,臉上的喜色與貪婪消散不見,換而沉沉地失落,仿佛一件絕世珍寶落在了別人手中,自己再怎麼羨慕也沒用。尤太醫目光閃爍,把雙手收回袖中,片刻之後右手又複伸出,輕輕一揚、飛快掠過了宋陽的鼻端。
宋陽隻覺得一股辛辣味道直衝鼻孔,當即打了個噴嚏,而後又驚又怒,不知這個妖人給自己下了什麼藥,立刻“哇”地一聲大哭出來,同時手足亂舞,臉上擺出滿滿地痛苦,提醒自己的丞相老爹。
因為尤太醫背身相對,付丞相並未看到他的動作,但娃娃哭得好像死了爹似的,他也皺起眉頭:“太醫,犬子……”
尤太醫應道:“放心,我故意讓他哭,就是為了聽聽他的哭聲,好得很,沒問題!”說著,他站起身離開,穿堂過院,回到前院找地方一坐,就再也不說話了。
付丞相隨著太醫一起返回前院,表麵上笑嗬嗬的全看不出什麼,不過他已在暗中吩咐下人,請來府中常駐的醫生,來給宋陽檢查一下。
這個時候,相府官家快步走來,提醒家主酉時已到,是時候開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