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凜冽,吹動他的長須和花白的壽眉,卻不改他那石雕一樣冷靜的臉龐,他就是秦始皇。曆經兩千多年而被複活,世事已逾越千年,江山依然,人民已非。他眯起雙眼,尋找著一切可能的熟悉的參照物,當他看到驪山主峰望峰時,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他對著太陽雙掌合十,然後,麵向鹹陽市方向放開大步······
他的身側是來來往往的車流和人流,一雙雙的眼睛紛紛從四麵八方向他投來各款格式迥異的目光,他淡定處之,情緒一點也沒受到什麼影響,而是用一種冷峻的目光,默默地審視著眼前這個嶄新的世界。
他理理已經紊亂的長發,盡量避開眾人的審度的睥睨,但是,他的一身皇帝禮服實在是太紮眼了。現在他穿著的是隻有在皇帝祭祀、登基大典才穿的冕冠冕服,冕冠,就是俗稱的平天冠。前圓後方,各垂珠十二旒;冕服,色黑,因為秦人尚黑,繡有日月星辰和龍鳳圖案。腰中革帶,係有大小綬帶兩條,都紋有吉祥紋,色帶五彩;左右白玉雙佩。最惹人目光的是腰中的佩劍,修長碩大,長達一米一二的樣子,此劍不是武器,而是禮製品,也是秦人尚長劍的表現。他渾身上下玉佩叮鐺,衣裾翩翩。
“這個人是誰呀?這一身古裝忒嚇人了,好吸引人的眼球啊。”一群踏歌跳全國都是廣場舞的臨潼大媽們,呼啦啦一下子散了陣勢,想圍了上來。他,秦始皇緩緩的回眸,那雙鷹之眼閃爍著穿透之光。大媽們霎時駐步,像是中了魔咒,再不敢越雷池一步,隻是在嘁嘁喳喳的議論道:“是拍電影的吧。”
“不是,不是,現在有人流行穿漢服,不是說五十五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族服裝嗎?唯獨漢族沒有,其實是有的。”
秦始皇的嘴角岩石一般的鐵緊,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預備說話。他在觀察著······作為中國曆史上領導人之一的他,是憑何等睿智才得以走上名帝之巔的,他能不明白往事已越千年,世界早變了,他在觀察著,他在適應······
三秦之地陝西的風颯颯冰涼,吹動他風塵仆仆的麵龐,他對著一個路標揣摩了好久,良久······便向一個公交站台走去,因為他的耳廓捕捉到一句他熟悉到骨子裏鹹陽鄉音,當年的中國普通話,在喊:“走啦,走啦,去鹹陽的上車走啦······”因為他的眼簾映入了“鹹陽”兩個大大的黑體字,他斷定了。
眾目睽睽之下,寫滿了迥異的駭異·····他不亢不卑,從容淡定的跟著眾人一起登上了這輛公交車。車徐徐的開動了,女售票員開始售票,她一一走過去,當她走到秦始皇的麵前時,她神差鬼使般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呐呐了半天,才蚊子般哼哼地說:“你買票啊,請······”
始皇緩緩地移過頭顱,隨著一股凜冽的氣息,他寒霜似地目光盯上了女售票員,那是一種巍巍的殺氣,一旦瀉出,讓一般人不寒而栗,想當年荊軻有俠士之氣,自稱死士,但在他的麵前即刻崩潰,圖窮匕見,殞命秦庭。當然哪,這是一種不可多得的中國人敢於睥睨世界的底氣,這是題外話。
女售票員壯著膽子,嚶嚶低聲說:“你買票啊,請你······”那目光一刹那包裹了她,那是一種朕是你的皇上的大氣場,始皇笑了,很是大度的笑,但是他不笑猶可,這一笑,另車上所有的人如鋒芒在背,骨鯁在喉,倉皇狼顧。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到了一切,輕輕地叫道:“小皮”。他向後招招手,接著又搖搖手,示意女售票員別找他買票了,女售票員趕緊閃到一邊,噤若寒蟬。車在行進著······人在上上下下,他端坐不動,最後,當司機忍不住再瞅他一眼時,他已經用手指指向前擋風玻璃上的兩個大字: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