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可是無情？從來隻聽他們征伐殺戮，不曉得情在何處。
可眼下看，也並非如此。
小世子並不知自己唱的什麼歌謠，隻因聰慧硬記下些詞句。然而，就這麼幾句，還真把皇上，給唱動了。
宴席之中，就此起了喧嘩，如同水沸。我悄悄抬眼，正遇著皇上拭淚，那份悲哀，真切無偽，卻著實讓我心肝一顫。這事辦的，似乎過頭了。
當初，隻是因為孩童心地更純粹些，多少能讓聖上開顏，如今可好，莫說開顏，直接叫他老人家龍淚縱橫，可是犯了大忌。偷眼看向靖安王爺，麵上情緒不可辨別，隻手握著玉盞，動都未動分毫。還真是沉得住氣。
這種情形，我們必然是要趕緊恕求保命的。
曲膝之間，場下變得寂靜非常，然而那寂靜當中，竟讓我嗅出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看好戲的人，原本不少。靖安王爺雖不如太孫炙手可熱，卻也是聲名在外。有忤逆一說，當下皇上恰逢垂暮，皇位更迭在即，這二人可謂最佳人選。於是朝臣之中，就各自拉幫結派，想搬倒靖安王爺的人，亦不在少數。
我此時不該開口，好歹小世子伶俐，可憐兮兮的冒出句話來。
“皇爺爺，孫兒惹您生氣了嗎？”
小小的人兒，委屈的童音兒，恰到好處，不愧是皇家的孩子，撐得起事。
奇妙的是，皇上聞言破涕為笑，招招手，把他喚到座前，軟軟抱了起來。
“好兒孫，皇爺爺沒生氣，皇爺爺高興。”摟著天真的小孫子，聖上連語調都柔軟太多了。“孫兒最知皇爺爺的心。”
“孫兒祝皇爺爺福壽無疆！”
皇上聽言開懷，笑聲可聞，方才緊張的氛圍，隨著笑聲化解。接著聽他連連稱讚，“得此孫兒乃是有幸啊，天性淳厚，叫朕欣慰。這出戲，是今年最好的賀禮。”
“賞！”
聖上說罷，場上讚美之詞洋溢，小世子登時上了風尖浪頭。
我等趕緊領了賞退下，免得再生事端。
直退到一處拱門，已聽不到那些歌舞絲竹，我那小心肝還揪著放不下來。
這一起一落的，就嚇得人魂不守舍，真佩服那些伺候皇上的人。
晚上這苑裏，徹夜不眠。我們自是不可隨意走動，男女各自分了住處。我倒不知沾了誰的麵子，竟獨自占了一隅角房，清靜安穩。隻不過，還得老實在房裏呆著。
那茜紅燈燭不知燃了多久，流了些許清淚堆著，我也睡不下，拄了手肘，在燈下瞧著。
忽聽得有人敲門，輕巧巧的，格外蹊蹺。我起身問道:“是何處來人。”
“擾了姑娘清夢了，奴婢是有命前來，請姑娘開門一敘。”
是個溫和的細嫩嗓音，我半疑著心，開了門。
宮女裝扮的女子，剛及豆蔻的樣子，也不進門，隻微低頭候著。
“姑娘請進來說話。”我側身一讓。
她卻搖頭，隻低聲說:“太子有請。煩請姑娘，移步太子殿。”
太子殿？
我思忖片刻，便明白了意思。隻跟著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