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不動聲音的將空棺重新釘好,出地墓時,他為了防止外人知道這樁驚天怪事,命人將整個地墓封死,重新回去康城後,他便將所有心思全部投到了旃鳳國。
真的,金晟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還可以抱著活生生的她,相親相愛,可以攜她之手,從此站在人群的最高處,傲視四方。
這樣的幸福,他不想轉瞬即逝——
“阿墨,我要你陪我,直到頭發蒼蒼牙齒搖。聽到沒有,以後,沒我的允許,你不許死在我前頭。我會想盡辦法治你,明日,我就傳旨天下,為你尋醫求藥。他們說海外有仙島,住有南海菩薩,我會派人去給你尋找仙藥。這輩子,若沒了你,我獨自臨於高位要何等冷清——所以,你不可以有事,絕對不可以!懂麼!”
一番細細的陳述,語氣時而心痛如絞,時而驚疑生怪,時而深情不渝,令她止不住熱淚盈眶,可她無法承諾什麼,隻有以一記深吻相酬。
不離,今生得你為夫,若情,幸也!
可是,生死之事,誰可定奪?
所謂海外有仙草,所謂世外有菩薩,若真有神怪,命便有定數,劫數一到,什麼都逃脫不掉。
這一夜,她幽夢迭生,似回到了三年前的詔關。
那一年,她身中一箭,魂魄曾離竅……
“阿墨,你回來,不許你死……我還要與你煮酒論英雄,還想與你對劍三百招……”
“阿墨,醒過來,別嚇我好不好,別這麼殘忍,我做的不好,你可以罵,我做錯了,你可以打,就是不可以裝死不說話。若連你都不理我,誰還能來督促於我……我這脾氣,也隻有你敢管我……”
“阿墨,求你睜眼好不好,我還沒有正式娶你,你忘了麼,今夜是我們洞房花燭……我們好不容易冰釋前嫌,鴛鴦誌,白發約,我們還有大半輩子要過,你答應過的,你還要給我生娃娃呢……”
似死非死、似生非生之間,紫珞聽到不離在悲痛的呼喚她的名字,然而,她卻被白茫茫的迷霧籠罩,辯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便如無頭的蒼蠅在四處亂撞。
她心疼如絞,急切的答應著,可是不離聽不到。
一束奇異的亮光忽然折射進她的世界,指引著她走進一間寢房,她看到不離坐在喜氣的床榻上,懷裏抱著一個人,滿臉胡髭,一身汙血,他的眼神極是絕望,紫珞從不曾見過他的神情如此痛苦過。
紫珞又驚又異的走上去,想問他:“不離,你怎麼了?”
當目光睇見他懷裏的女子,她整個人就宛如被晴天霹靂擊中了一般,兩眼冒金光——
不離懷裏躺著的是她秦紫珞。
她驚惶的撲上去,想證明自己並非魂魄,可是她撲了一個空。
紫珞這才想起自己中箭的事,那橫空一箭,生生要了她性命。
她不想死,她想活著,好好的和不離生活,他們之間恩愛的日子實在是太少太少。
可她卻死了。
從此陰陽兩隔——她就和他在同一個屋子裏,他感覺不到;而他,就在自己的跟前,她也無法將其擁抱。
七天七夜,她隻能眼睜睜的看他在那裏一寸寸憔悴,陪著他在那裏肝腸寸斷,最後親眼看著他將自己安置於棺木裏,封進匆忙新造的地墓,清山綠水,從此與孤獨為伴。
當他帶著兵馬終於離開時,她的心,像被挖空一般,空空的疼。
悠悠魂魄,飄忽在秦山關上,既沒有鬼吏收了她輪回投生,也無法如自己願回去中國。
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某個夜黑風高的晚上,玉連子突然出現。
初見玉連子,紫珞呆楞了半天,問:“你是人還是鬼。”
“跟我一樣,是一縷無處可依的魂魄……”
玉連子一襲白衣勝雪,風度翩翩的很,笑容淡淡,全不似她這般愁眉不展。
“你不曾投胎嗎?”
紫珞又驚又疑的問,其實她想問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投胎一說。
玉連子似乎知道她會有此一問,輕一歎,道:
“我想見的女人在中國,可現在回不去!我的魂魄現在藏於靈珠裏,那靈珠如今在你的肉身裏。紫珞,我在等回去的機會,也知你會有此一劫,故,留了一成法力,可助你重新還陽——也是幫我自己。”
他的話,頗耐人尋味。
紫珞聽著,一時不解深意,但聽說可以複活,自是喜不勝禁的,不由得一掃黯然情傷之色,眼前一亮,急問:“真的嗎?”
“自是真的!隻是你那個身子,如今已破敗不堪,我縱然可以幫你還陽,可你依舊活不過三十歲。”
半個月後,她在旃鳳國的佛山醒了過來。
卻原是師婆和東子他們得了玉連子的托夢指點,又驚怪,又玄疑——師婆本不信鬼神之說,卻因為她是穿越而來的魂魄,本就帶著玄奇色彩,思量再三,他們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又因為無法確定她到底能否真的複活過來,師婆不敢告訴金晟,隻在私下,偷偷命人將她的肉身自地墓中偷盜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