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官兵在斂屍,他們正打算把已漸涼的屍首拉下去厚葬。
皇帝這還算是念點舊情啊,還知道命人將那顆已經搬家的腦袋縫合,另外又配送了一口上等的棺材,皇帝並不打算將其扔到什麼亂墳崗隨意給葬了。
這樣是不是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
好一個仁至義盡!
果然高位無恒友,在國家利益跟前,再深厚的交情,都枉然。
“小姐,別去看了!您受不了的!”
是,她是受不了,無法承受那白衣謙謙的人兒,就這麼沒了!
三生湖上,曾經他們泛舟遊湖,是何等的愜意自在,她原還想有空再去席家吃茶就菊花的,還想聽聽席大哥的嬌娃衝她叔叔叔叔的直叫,想到那個漂亮的男孩子,她心就疼。
是她托大了,早該直接進宮見滄帝的,早該的!
她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生生就把這麼一條性命給賠了進去!
她想哭,卻不能哭。
現在她,是君墨問——當初是君墨問親自將這個男人送進天牢的。現在再哭,有點貓哭耗子的意思。
其實哭又如何,利益歸利益,交情歸交情,所謂英雄,不問來曆,不問出處,惺惺相惜,道義上講得過去。
“別攔我,我還想再看他一看……”
紫珞堅決的推開朧月的扶持,走到了棺材邊上時,將那個重手重腳在對席大哥不敬的侍衛,重重的撥開。
侍衛打了個趔,回頭要罵,見是“君墨問”,生生就把吞了下去,恭聲道:“七駙馬,您這是……”
“滾!”
她低低叫叱,森冷森冷的聲音。
侍衛臉一白,駭的忙退到邊上,不明白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爺。
小心肝砰砰砰痛苦的顫,她閉了閉眼,看向安安靜靜睡在裏麵的人,七竅皆是血,發上,臉上,血紅血紅的,一大片,眼睛瞪的圓圓的,寫滿了駭怕的神色——
他死不瞑目,他也害怕——
對的,死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是條不歸路,誰人不害怕,可這樣的神色落到席大哥眼裏,就顯得太不班襯。
於是,她的眼裏,又聚攏起酸意,生出濕意。
她看著他的衣裳,看著他的那一雙手,左手搭右手的放在腹部,麥色的手指上空無一物——
她忍不住去牽他手。
魂已散,人已涼,他們說男子漢大丈夫,掉頭不掉淚,縱然掉頭,也就碗大一個疤,可一旦長了這個疤,那便是一輩子。
就在淚幾乎要湧出來的時候,她怔怔的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忽然就笑了——
破泣為笑。
這人——居然不是席大哥!
紫珞的目光落在這人交疊在一起的手上,沾著血的拇指上沒有玉扳指,也許這是因為牢中獄卒貪財,將那個值錢的東西給搜刮去了。
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席大哥的這根拇指上曾受過傷,他戴那個扳指,估計就是想把那傷痕掩藏起來……
但這個人的手指,是完好的。
很快,她又蹙起眉頭來——
既然死的不是席大哥,這些旃鳳國的死衛何以會跑來送死?
何以?
到底哪裏出岔子了?
真正的席大哥去哪了?
是逃脫了?
還是尚在天牢?
抑或是在金晟手上?
金晟不是笨蛋,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殺的是冒牌的!
想了想,她明白,所有的迷底都在金晟身上。
“她竟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