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然安靜而乖巧地趴在他的背上,輕淺平穩的呼吸伴著溫熱的氣息柔和地拂在頸側,似一雙溫柔又俏皮的小手,輕輕地撩撥著他的記憶。
他的雪兒。
時隔千年,他猶清楚地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她的一舉手一投足,甚至一個微笑,一次顰眉都分毫不差地刻在他的腦海裏。而她,卻早已徹底遺忘了他。
在紫竹林中,她懷抱雪兔,微蹙著眉頭,一臉嚴肅:“小丫頭,這麼皮!看下次掉到溝裏,姐姐還管不管?”
明明是訓斥,語氣卻並不嚴厲,嬌憨十足,臉上更滿是稚氣,偏又假裝老成。
看到她的第一眼,永遠靜如止水,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他,卻莫名的亂了心跳。
隻憑一個笑語,一個回眸,他已認定,她就是那個與他攜手一生的良人。
他身經百戰,深諳機不可失,稍縱即逝的道理,因此確定彼此的關係並未花費太多時間。
梅雪年紀尚小,資質又差,勉強算個不入流的小仙。論美貌,論家世,論聰慧,論地位,論等級……她哪一樣都不及天帝之女。
偏偏就是微不足道的她,竟打敗了天帝之女,獲得他的垂青成了他的未婚妻,這事在天界一度成為傳奇,傳得沸沸揚揚。
眾多仙友都跑來追問理由,他一律笑而不答。
問的人多了,連梅雪都覺得奇怪,時不時滿眼疑惑地問他一句:“天界美女如雲,我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為何你獨獨選擇了我?”
他總是親昵地捏捏她的鼻尖,漫不經心地答:“那天喝醉了酒,上了神君的當。哎,悔不當初呀。”
“討厭,再不理你了!”而她,每次都氣得七竅生煙,噘著嘴,跺著腳離去。
獨餘他立在斜陽中,回味著她的憤怒,她的嬌嗔,以寵溺而溫柔的笑容目送她沒入竹林深處。
人還未離開,心裏已然在期待,下一次的重逢。甚至開始盤算,下一次來,要帶怎樣特別的小禮物,惹她生氣,哄她開心?
他一直以為,自己心似頑鐵,堅不可摧,世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動搖。
誰料到,隻是一個微笑,一句嬌嗔,已可使百煉鋼化繞指柔。
他本來以為,他們可以在這種溫馨甜蜜中直到天荒地老。
天界戰神的身份,早就注定了他的人生動蕩不安,精彩紛呈。
魔界,妖界,甚至神界裏總會有一些好戰份子時不時地跳出來,挑戰天帝的權威。
他身為戰神,肩負著天界的和平,保護天界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他一直也認為,戰爭對於男人而言,永遠比平凡的人生更具有挑戰性和吸引力。
他不得不承認,一方麵他厭惡戰爭,另一方麵戰爭對他具有極大的誘力!它能最大限度地激發他的熱情和潛力!
尤其是每一次擊退進犯的敵人凱旋而歸時,那些來自四麵八方的讚揚和驚歎,更是極大的滿足了他的虛榮。
好在梅雪很單純,需求更是簡單的要命!一棵奇花,一株異草,已足可令她笑靨如花,忘掉他數十年,乃至上百年不至而受到的冷落和委屈,輕易地原諒他。
他當然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天天長大的她對外界的渴望。
“越漄哥哥,你啥時帶我出去呀?”這句話,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她的嘴中。
可是,他常年征戰在外,在忙著對付來自各界的各式各樣的敵人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豎立了無數的敵人。
他低低一歎,不是梅雪蠢,而是她總是把精力花在那些不相幹的小事上。以至她的道行,始終停留在低等小仙的檔次上。
對付凡人小獸當然沒有問題,問題是他的敵人,尤其是屈指可數的能成漏網之魚的那些,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而他則不可能分分秒秒守在梅雪的身旁。
於是,他隻能一次次地搪塞:“等你修行再高一點。”
或者敷衍:“等我有空的時候……”
再不然恐嚇:“外界太危險,妖孽橫行,等打完這次仗……”
借口越來越多,越來越蒼白,她眼裏的失望也越來越濃。
她開始抱怨:“你騙人!都過了五百年了,你一直在打仗,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空?”
又懷疑:“整個天庭,至今沒有走出仙界一步的,怕隻有我一個了吧?”
然後耍賴:“我不管,再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偷跑!”
他以為,這隻是她的一個威脅,充其量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