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然如此,京中早該鬧得沸沸揚揚,而不該如此安靜。
那麼,慕容鐸離京奔赴伊州,算什麼性質?
“呃,”事已至此,白雲遏隻得如實相告:“據我所知,王爺並未拿到兵符。隻帶了五虎將和貼身的護衛,約二十餘人趕赴伊州。”
難怪那一晚他行為反常,尤其是最後那輕輕一抱,原來竟有決別之意!
她真是笨,竟然一點也沒有看出他的異常,還在沾沾自喜沒有被他識穿身份!
“那他不繼續說服皇上和一眾大臣,卻往伊州跑算怎麼回事?”莊然又氣又急又惱怒:“難不成他以為自己是神仙,可以灑豆成兵?”
虧他還是個身經百戰的將軍,危急關頭,不想著顧全大局,隻去逞匹夫之勇!
“你也別太著急,”白雲遏見她急怒形於聲色,心中頗不是滋味,淡淡地道:“慕容鐸擅於謀略,並不是個隻知硬拚的莽夫。他立下的那些戰功不是別人誇出來的,全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從伍十年,經曆大大小小不下百次戰役,無一敗跡,憑的絕不僅僅是運氣!”
莊然秀眉緊擰,銀牙咬碎:“說一千道一萬,那些戰功也不是他一個人打出來的!他再有本事,也得有裏有兵可用吧?我看他是腦子撞壞了,才會想憑區區二十人,殺退柔然二十萬大軍!”
這不僅是白日做夢,簡直是癡心妄想!
“嗬嗬……”白雲遏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你還有心思笑?”莊然急怒攻心,俏臉通紅。
“不然,”白雲遏咬著下嘴唇,露出一種無奈的,帶著點寵溺,又隱隱透著些悲涼的笑容,輕聲自嘲:“你要我怎麼辦?我隻是個小小的捕快,不象百裏晗,胸中有百萬兵甲!既無力相助,亦無法阻止。”
莊然心中別地一跳,啊地一聲,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地望著他:“雲遏,我沒有要貶低你的意思,你也不需妄自匪薄!各人有各人的長處,捕快未見得就輸給將軍!”
“嗬嗬……”白雲遏笑了:“我不是三歲孩子,你有空在這裏安慰我,不如去找百裏公子。”
莊然微怔:“公子?”
“他足智多謀,也許有辦法可以幫到王爺。”
不知為何,腦中忽地閃過寶兒地警告:要小心公子。
莊然心神不寧,低低輕應:“嗯……”
莊然終歸還是沒有去找百裏晗。
不僅僅是因為記得寶兒半真半假的警告,更大的理由,她想來想去,不知道去了之後應該跟怎麼跟他說?
說也奇怪,百裏晗對她一直溫柔和煦,甚至可說是千依百順,可她總覺得跟他之間隔著點什麼。
似乎他的溫潤如玉沒有為他增加親和力,反而讓她生出些距離感。一直以來,她跟他說話,總不如跟白雲遏來得自如隨意。
而且,她想過了。
慕容鐸和百裏晗是生死之交。
若他真的需要幫助,應該會親自去找百裏晗;同樣的,若公子有辦法幫慕容鐸,不必她說,自會挺身而出。
白雲遏知道的事實,他不可能不知情。沒有行動,要不就是愛莫能助,要不就是局勢還算平穩,不需要橫生枝節。
然,能想通,不代表能安心。
她憂心衝衝,這幾日食不知味,偏偏不論她怎樣擺弄狼王令,梅雪和獨孤鬱也不肯入她的夢來。常常是早早上床,結果卻睜著眼睛到天亮。
不過是個夢,能重複或繼續的可能本就微乎其乎,她也知道如此執著很可笑。偏,就是放下下。
直覺認為,這對她,非常重要……於是,她越發的怏怏不樂,心裏仿佛缺了一角,隱隱地憋屈,焦躁,不安,敏感。
這些變化如此明顯,粗心如蘇解語都看出來,常用一種驚愕的目光偷偷地對她進行掃描,她卻無心或者說無力掩飾。
當種種情緒藏在心裏無處可泄,終於累積到頂點的時候,莊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置身於一間非常簡陋的路邊小攤,身前擺著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陽春麵。
很普通的青花瓷碗裏,白的麵,綠的蔥,褐色的醬牛肉。
看著吃著想著,眼裏居然浮起了淚光。
她與他雖然認識了兩輩子,其間她暗戀了他十來年,他思念了她數十載;結過婚,吵過架,有生離還有死別,看似轟轟熱熱,然而仔細想一想,真正屬於他們之間的回憶卻少到用五指根頭都數得出來。
她甚至想不出一副稍稍可稱得上甜蜜,溫馨的畫麵……除了,這碗共享的陽春麵,以及那個輕輕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