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然的話再次如暮鼓晨鍾,在耳邊轟然做響。
當時隻覺憤怒,靜下心來一想……他的心,確實早已殘缺不全了!
正如她所說的,“犯了錯既不敢麵對,又不敢補救,隻能縮在見不得光的角落自怨自艾……”
自海上曆險歸來之後,他意誌頹廢,幽居塞外,與世隔絕,甚至拒絕治療自己的雙腿!
他把這稱之為對自己的懲罰,對薑梅的思念,對不公平的命運的報複……
然而,這都是借口,說到底,何嚐不是懦弱的表現?
他害怕再也無法站立起來,害怕再一次經曆失敗,更害怕即使盡了全力,傾盡一生也不可能見到梅子……
尤記得那次莊然輕蔑地眼光,她說:“王爺口口聲聲為了愛,實際卻是個根本不懂得愛為何物的蠢驢!”
這話刺耳又刺心,狠狠地傷了他的麵子,踐踏了他的自尊。
傾盡所有去追尋所愛,為了一個女子放棄擁有的一切乃至生命,即使輪回亦不曾忘記自己的誓言!
試問,做到如此程度,世上還有哪個男人敢站出來與他比高低?
他曾認為,自己是世上最懂感情,最為癡情的男子。
然,如今回過頭來看,這所有的這些,竟然隻是一場笑話!
梅子就在身邊,他卻分不出真假……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他拒絕質疑她的真實性。
否認了她,意味著失去視為珍寶的摯愛的同時,還將失去引為生平的摯友!這個後果,他無法接受!
所以,每當發現薑梅的異常,他都會用“人是會變的”這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逃避現實。
與此同時,莊然,這個容貌醜陋的女子,正以其獨特的人格魅力,一天比一天吸引著他。
當他發現自己的心一天天向她靠近,不是坦然地接受,更不曾追究更深層的原因,卻隻盲目地將她推開!
他以為這是對梅子的專一和深情的必然結果,其實追根究底,不過是麵子悠關而已。
堂堂靖王,怎可愛上醜女,並且娶她為妻?傳揚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慕容鐸啊慕容鐸,可笑你一直以超凡脫俗自居,原來你也不過是滾滾紅塵中的一名俗人!
然,他可以騙過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他的目光總是會不知不覺地尋找著她,隻有看到她,才會心安。
做為旁觀者,朗四等人比自己看得更清楚,才會有聯名具表,在母後麵前共同力保莊然。
可笑的是,他竟然看不到他們的用心良苦,一味地斥責和抵觸!
“咳……”受不了長時間的沉默,更因為天邊已亮起魚肚白,喻守成不自覺地低咳,試探地小心地為莊然辯護:“小妹,她,她隻是一時情緒過激,才會口不擇言……”
“一時情緒過激?”慕容鐸喃喃低語,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不,他可不認為她隻是一時的情緒過激。
他心潮起伏,思緒混亂之極,胸中有一頭獸在翻江倒海,極欲破體而出,卻一直找不到出口!
這一天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他有些昏頭轉向,理不清頭緒。
但,他必需找到一個突破口,否則會被那些洶湧澎湃的感情生生憋死,悶死!
莊然的態度變化實在太大,以至他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態度太堅決,目光太冷靜,神情太冷漠,話語太犀利……犀利得讓他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莊然,才是他苦苦找了一生的薑梅!
否則,她不可能如此輕易就吸引了他的目光,撼動了他的心弦!
別的不敢誇口,但是對待感情,他比任何人都執著。一旦認定了目標,終生都不會改變!
這也是他一直拒絕承認早以為她動心的理由……梅子就在身邊,他的心卻為別的女人而跳動,這象話嗎?
隻是,假如她才是梅子,在他身邊近半年,為何隻字不提?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恨他破了血魂咒而選擇隱忍,那麼,當假薑梅出現,她為何寧願意眼睜睜地看著他掉進別人的圈套裏,還選擇沉默?
他所知道的梅子,愛憎分明,不會因為個人的厭憎,看著別人掉進懸崖也不管。
把敵人從懸崖邊上拉回來,再給他幾個耳光,這才是梅子的行事風格。
假如她才是梅子,絕不會答應與假薑梅一起嫁進靖王妃,上演二女同侍一夫的鬧劇!
從這兩點判斷,她似乎又隻是莊然?
他思來想去,一時激動,一時失望,情緒大起大落。
薑梅的前車之鑒,使他不敢再僅憑一點幻想和執意就冒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