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過了漫長的兩個多小時車子終於到了縣城。在食堂衝衝吃過晚飯,薛瑞便回了寢室,沒有收拾的心情,直接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身子早已是腰酸背痛,卻是怎麼也睡不著,隻得睜著眼睛看天花板。
一中是鳳岡縣裏老牌的高中,建國初期就已經建校。因為擴招的原因,薛瑞他們這屆高一住的是新宿舍。宿舍裏的環境還行,兩排四張上下鋪的鋼管床,中間水泥砌的櫃子隔開。雖然一中是鳳岡老牌的高中,在整個播州地區建校都算早的,成績卻一直不理想,所有學校也沒有多少外縣的學生,住在寢室的都是本縣鄉下的學生。都是來自鄉下,寢室裏也就樸素得很,相處起來也融洽,誰要回家帶點好吃的都是一哄而上直接分了的。
當然,窮學生的好,也就是油辣椒裏多上幾塊臘肉而已。
鋼管焊接的床,隻有木板,沒有床墊。一床薄薄的棉絮就是墊子了。新修的宿舍,新的床連床板都是新的,濕氣格外的重。睡上去又冷又硬。
薛瑞睡不著,倒不是因為宿舍條件太差,而是因為他腦袋裏充滿了太多的文字和圖片。
馬列主義、******思想,哲學,社會科學,自然科學,綜合性圖書······中圖法下的五大門類,22個基本小類;每一個類別下都有著望不到頭的數目,整個一個圖書館啊。
薛瑞讀大學時常喜歡泡圖書館,對圖書館分類詞表是非常熟悉。更令他吃驚的是,腦袋裏的知識隻是表現為一本本的圖書,當他“調閱”任何一本書的時候,裏麵的知識就像早已通透的一樣,不但知道怎麼用,還知道怎麼用,更知道怎麼教。
這些未來的知識,說它是外掛也好,說它是作弊器也好,初始的興奮之後,薛瑞又陷入深深的苦惱。沒有比手裏拿著阿裏巴巴的寶庫,卻不能用更讓人沮喪了。這些超越時代的知識,薛瑞都不能用他們換錢,他隻能是去掙學費。
六點左右。
宿舍內的同學一個個回來了。
大家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長假回來這個下午,享受著下午的安逸。
寢室裏一下熱鬧起來,薛瑞再也躺不住了,看著寢室裏有些陌生了的同學的樣子,愣愣的有些出神。
“你小子回家一趟變傻了?”一個學生從門口進來,伸出腦袋瞅著楊銳問:“怎麼了?不會是發春了吧!”
“滾!”薛瑞不客氣的回擊一句,刺鼻的發膠味讓他一下子想起他的名字:周飛,一個爛大街的名字,自己在一中的死黨。
記憶中,一中的一年兩人一直是同桌,關係頗為親密。薛瑞離開一中以後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麵,再次相遇已經是十幾年後了。
表麵上看,周飛還是記憶中的樣子,精心打理過的頭發摸著厚厚的發膠,精瘦的臉頰帶著笑,說:“你小子回去一趟帶了什麼好吃的,快拿出來嚐嚐。這幾天天天吃方便麵,可把我淡出鳥了。”
他脫掉鞋子利落的爬上了薛瑞的床上,坐在床邊不客氣的打開薛瑞的包翻檢。
楊銳遲疑了一下,人到中年,早已經習慣了假惺惺的客氣禮貌;對這種學生間的熟絡有些不適應。打開包拿出他媽做好的鹽蛋,給寢室幾人一人散了一個,才遞了一個給周飛道:“你家就在這縣城,怎麼這麼早就到學校來了?”
幾口吞下鹽蛋,周飛無所謂的笑笑道:“我家老頭子回來了,每次回來都得檢查我的功課,我自然是躲出來了。”
“你總不能躲一輩子吧?”薛瑞是知道他的,家裏老爹是退伍兵,管教孩子都是用皮帶的。
“那有什麼辦法,上次月考除了曆史都沒及格,老頭子就是下了死命令的。這馬上又要半期考試了,這不早點來學校看書唄。”周飛指著放在桌上的書無奈道。“哎,你說咱這腦袋也不笨啊,怎麼就顛來倒去就是考不出好看的分呢?”
周飛的話,說得寢室裏的人都是一陣好笑。笑完了,也是心裏各自唏噓。
2000年,才是高校擴招沒有多久,高考還是沒有擺脫獨木橋的境地。地處西南腹地的播州,這裏的教育水平曆來有限。數學、物理這些科目到了十幾年後高考平均分都是沒到及格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