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睡了。”
許霜降站在電燈開關處,朝陳池點點下巴:“把長凳搬過去,坐那邊桌子。”
陳池依言端起長凳,走到邊桌旁,卻要將那桶奶粉揭蓋:“霜霜,我泡杯奶粉給你,喝了再睡。”
“不用。”
“喝一杯對身體好。”陳池轉頭,見許霜降紋絲不動地立在牆壁邊,那堵牆石灰粉脫落大半,剩餘的斑駁牆皮呈現了陳舊幹枯的黃色,感覺也岌岌可危,她有潔癖,大概愛惜身上的衣服,不欲讓袖口沾上粉屑,手腕沒有自然地貼靠牆壁,而是抬起肘彎半懸著,等他準備就緒後關燈。
陳池瞅她這樣,便不再硬勸。“那我衝個熱水袋,放在被窩裏。”
“不用。”許霜降的手按在開關上,催道,“你自己還要幹什麼就,不然就坐好,我要關燈了,待會兒別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我這個燈經不起開開關關。”
陳池聞言仰頭望過去:“燈座接口不好嗎?”
我就這麼一,不耐煩給你起起落落去開燈。許霜降腹誹著扯扯嘴角:“沒不好。”
陳池倒是想起一事:“霜霜,明我幫你把電線收起來一截,我看你坐著,桌上的光線都被擋住了,燈抬高點會好一些,”他轉頭在屋子四周打量,“要不我牽根繩子,把電燈往桌子這邊拉一點,你看書批作業可以亮一些。”
“你自己好了嗎?”許霜降對陳池的這些改良想法一點都不搭理,“好了我關燈了。”
陳池的目光投向她,才瞧了不過一秒,就聽見啪嗒一聲,眼前罩下一片黑。
“你走路當心,別碰到什麼了。”陳池道,他完全瞧不清楚屋內情形,卻聽得窗前位置,似乎有椅子拖動聲,還有羽絨服擦到桌沿的窸窣聲。過一會兒,屋中輪廓初顯,他定睛瞧過去,見一個人影坐在桌前,正拉了風帽遮頭,趴到了桌上。
“霜霜,你怎麼……睡這裏?”陳池澀聲道。
“快睡,少話。”許霜降的聲音悶在風帽裏,心中盤算著,先睡一會兒看情況,要是實在抵不住冷,她就把床上的蠶絲被拿過來裹身上。
“霜……”
許霜降還沒來得及皺起眉頭,就聽見凳子嘩啦啦被絆倒在地上的聲音。她立時直腰坐起來,側頭望去,隱約見陳池吸著氣躬身蹲下。
“你都在幹嗎?”她氣呼呼道。
“別過來,凳腿朝著。”陳池摸到凳板,口中還在叮囑,“站好別過來。”
他將凳子提起來放好,一抬頭,大約兩米外,一個胖鼓鼓的人形站著,即便黑得看不清她的五官,卻憑感覺就知道她現在必定麵色不善,對著他虎視眈眈,那眼神大概就像以前,他光腳踩上她剛拖完未風幹的地板,她用力瞪著,又嫌棄又生氣。
“霜霜,我剛剛不心勾到凳子了。”
黑暗中,隻聽重重一聲哼:“你趕緊睡,我這裏早睡早起,睡不著也不要發聲,別再弄出什麼幺蛾子了。”
那胖鼓鼓的黑影旋即轉過去,摸摸索索又坐下。
“霜霜,你睡床上去。”陳池立在凳子邊,柔聲勸道。
許霜降伸手把風帽依舊嚴嚴實實蒙住頭,隻側轉了臉讓鼻子露在帽簷口,閉上了眼睛。
“霜霜,你不用防備我。”
陳池凝目等了半,那趴伏在桌上的身影沒有半分移動,他緩緩地坐下,望著她的方向,默默無語。
許霜降翹著耳尖,捕捉著屋中的聲響,漸漸聽出沉寂來。夜裏的空氣非常非常冷,似乎將那邊每一縷呼吸的熱息都靜悄悄吸收了,湮滅了所有細碎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