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台後那夥機靈太過。
他隻瞅了一眼許霜降遞過去的表格,立即一口一個姐。
許霜降禮貌性地微微一笑,趁著對準攝像頭存照的時候,就勢收了笑臉。
她估摸行情大概真不景氣,以至於見到一個女性客戶,業務經辦人員都不按市麵上如今正流行的通俗稱呼,親切地叫美女了,直接抬升一個檔次,實實在在尊稱為姐。
許霜降瞄瞄他的工號,這夥怎麼著也該大學畢業了吧,她心裏一轉,就算他應屆生剛找到工作,和她又能差幾歲?這聲姐,生生叫出了一大條回不去的代溝。
十七八的時候,被人叫聲姐,高興,這表明美好世界開始正視咱了;二十七八被人尊一聲姐,那糟心,這表明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己就要被擠著去做前浪,縱不想挪動腳步,也要一寸寸奔那沙灘去了。
證券公司免費贈給她的一瓶大容量洗水和一桶油都不足以平下許霜降心中的鬱氣。
那桶油死沉死沉,拎第一下沒覺出來,走出三五十米後勒得她手心疼。
夥給她找了一個證券公司的宣傳紙袋,將那瓶經濟實惠的三合一香波擱進去,還帶著當地男同胞特有的細致體貼,關照著許霜降:“姐,這個袋子的搭扣不牢靠,放瓶香波沒問題,其他東西最好不要放進去,你注意繩子,當心半路鬆了。”
太陽當頭照,許霜降呼哧呼哧地換著手拎油,她還得去銀行辦理三方存管業務。銀行就在附近,距離不尷不尬,坐車不合適,走路正正好,可惜她一手提著油,另一隻手拎著不牢靠的紙袋和她自己的手提包,這段路就顯得特別長。
巧得好,迎麵又碰上了阿公。推車的袋子鼓鼓囊囊,一大蓬芹菜的葉子露在袋口。阿公手裏還提著一個很厚的水產品專用塑料袋。
“辦好啦?”隔了三四步遠,阿公就主動打招呼。
“哎。您買好菜了?”許霜降笑著回答。
“買了兩條魚和一些蔬菜水果,現在我去找老太婆。油蠻重的,啊?”
“是挺沉的。”許霜降駐足道,“我開完戶還要去銀行。”
“對,對,銀行要去的。開個戶挺麻煩,要去幾個地方。那你去吧,我去叫老太婆回家吃飯。”
許霜降走了幾步,回頭望一眼阿公的背影,心裏感覺又好笑又怪異。她不是很熱情的人,但是老人家招呼上來,她有問有答,對話家常得讓她不太習慣,她果然日趨有了居家的味道。
許霜降辦完所有的流程,回到家時額頭都有細汗。她坐下來舒口氣,將油桶轉一輪,瞬間很糟心,免費贈品果然不能指望,這是市裏賣的最最便宜的一種油,虧她在櫃麵上沒有斤斤計較地細瞧,不然夥給她油時就該糾結了,這還能不能讓她無怨無悔地把它一路拎回家?
她氣鼓鼓地將油提去廚房,大老遠拿回來了,明兒就開吃。
家裏有點亂。她九點起床,九點十五出門,想趕著證券公司開門的時間早點辦完事,還沒有來得及收拾房間。
玄關處,陳池的拖鞋東一隻西一隻地扔著,他永遠不會在換鞋之後把鞋整整齊齊放到鞋架上。
衛生間裏,陳池的毛巾隨意地搭在杆子上。許霜降跟他講過一百次,毛巾要展開晾幹,才有利於通風除菌。第一百零一次,他還是會直接甩到毛巾杆上,揪成一條。
早上他洗澡了,浴袍就團在餐廳的椅背上。許霜降探到淋浴房一看,果然沐浴露的蓋子仍是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