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葉春秋喜歡這種市井的感覺,看著有人打孩子,看有人蹲在井邊滌衣,看沿途的貨郎叫賣,人間的百態,便是這一個個街坊的縮影,每一個可能不起眼的人背後都有一個故事,隻是這一個個故事,有的精彩,有的平淡如水。
進入了內城,則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模樣,這兒的防衛顯然加強了,街麵愈的清冷,幾乎看不到什麼人煙,隻有那一座座接踵比鄰的豪宅廣廈,每一座府邸似乎都精心的修繕,街道是青磚鋪就的路,官靴踩在上頭咯吱咯吱的,每一個門廊前都像是相互攀比一般,懸掛著各種的匾額和燈籠,侍郎劉、尚書周、冀州侯……
一個個不同的名字,代表著主人不同的身份,訴著各自的顯赫。
一路行來,經曆著不同的事,葉春秋的心情有一種RI狗的感覺,一下子,他感悟著市井街坊的那種喧鬧,體會著人生的百態,喜歡那種融入其中的感覺;可一下子,卻又不禁對這些華宅的主人們生出一些傾慕,仿佛覺得,自己理應做他們這樣的人,方能不枉來這世上一遭。
人性真是複雜啊,其實我最複雜了。
葉春秋已到了翰林院,因為是筳講,所以許多人都已經穿著朝服來了,眾人見了葉春秋,似乎早就得知了一些事。
他們的態度再不是從前那樣冷漠了,大家如尋常的同僚一樣心謹慎地和葉春秋打著招呼,這便是讀書人中的精英和尋常平頭百姓的不同,他們做任何事,一丁點的舉止,都會飽含著深意,就比如和葉春秋在今日碰了麵,他們不會顯得過於熱情,因為這個少年翰林,雖然有上高枝的可能,可若是表現得過於熱絡,會給人一種逢迎拍馬的壞印象,若是表現得太冷漠,又會怕為將來結下一個不好惹的敵人。
所以他們假裝自己很平淡,保持著距離,卻絕沒有露出嫌惡之感。
都是套路啊。
葉春秋心裏感歎,他突然有點懷念戴大賓和鄧健了,戴大賓雖然心直口快,卻總算保持著真性情,呃……鄧大人也挺好的,除了運氣不太好以外,話回來,不知他的傷好了沒有,也不知他在哪裏養傷,有空是該去看看他。
葉春秋這樣想著,到了卯房點卯,接著便隨著翰林們一道往那崇文門去。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葉春秋已不再是個懵懂無知的翰林,規規矩矩地站在外圍,看著那高高的城樓,皇城的威嚴,雖隻可窺見一隅,卻依然給人一種壓得透不過氣來的震撼。
朱學士站在靠裏的位置,與幾個侍學侍講學士輕鬆閑聊,他見到葉春秋來,隻是眼角的餘光瞥了過來,笑容依然保持在臉上,他深深地看了一旁的何茂一眼,對何茂道:“何侍講,聽葉春秋也算是你半個門生,後生可畏啊。”
何茂似乎知道裏頭的一些隱情,從前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特別能戰鬥,借著劉瑾的一封書信,在葉春秋身上借題揮,很是風光了一把,結果在南京遭遇了變故,漸漸的也就變得拘謹起來,誰曉得這個葉春秋,從前還是被自己利用的對象,結果轉眼之間,人家成了母雞中的戰鬥雞,自從他進入了翰林院,就不曾消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