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李恪登基以來,便秉持先皇李世民之策,對於爵位管製甚嚴,以免高爵泛濫,加重於國。現在如果李恪給岑文本賜郡王爵,朝堂上的壓力姑且不論,就是於君於國也都不好。
李恪道:“我的意思,岑師想必是清楚的,岑師乃帝師,沒有你就沒有朕的今日,一個郡王爵,有何擔不得。”
岑文本知道李恪的性子,李恪一旦打好的主意,是沒那麼容易更改的,岑文本隻得道:“陛下的好意,臣心領就是了,隻是此事萬萬不可,臣若是受了陛下的郡王爵,又有何顏麵去見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又有何顏麵去見房杜二相,去見衛公,去見長孫輔機。越是帝師,越要法於天下,胡亂不得,否則此事一旦成規,如何了得啊。”
聽著岑文本的話,李恪也明白了岑文本的意思,大唐有大功於國的不在少數,房玄齡、杜如晦,李靖和長孫無忌之功都不在他之下,他們都隻頂著一個國公爵,岑文本一輩子小心謹慎,又怎會逾越。
岑文本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如果李恪再硬給,隻怕岑文本就該死不瞑目了,李恪這才道:“好,那我就依岑師的意思便是。”
李恪說完,握著岑文本的手掌,看著岑文本問道:“不知岑師還有什麼要交代我的,我一定照辦。”
李恪的眼神赤忱,李恪看著岑文本,岑文本也看著李恪,恍惚間,岑文本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仿佛看到了當初先皇李世民登基的那一日,長安城的朝陽下,那個站在東宮重明門外的少年郎。
岑文本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道:“臣尚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陛下思量。”
種溪一口應道:“岑師但說便是。”
岑文本眼中閃爍著淚光,對李恪道:“臣是陛下擢拔自微末,也是陛下第一個潛邸之臣,臣也一直以陛下臣子自居,待臣故後,臣請不陪葬昭陵,可好?”
所謂昭陵,便是先皇李世民的帝陵,凡太宗朝的功勳重臣,故後多得恩旨陪葬昭陵,臣子也以此為榮光。
若是依慣例而言,以岑文本之功,自然是要陪葬帝陵的,岑文本又是太宗朝拜的相,也當陪葬昭陵,但現在岑文本卻請不陪葬昭陵,確實怪異。
不過興許旁人不知岑文本的意思,但李恪卻能明白,岑文本不是不願陪葬帝陵,而是岑文本一向以自己的臣子自居,他是想以後陪著自己,隻不過現在李恪身體還康健,不好說出這番話來罷了。
岑文本生前為李恪鞠躬盡瘁,故後心裏也心心念念著李恪,哪怕是先行一步,也要為李恪開路。
李恪鼻子一酸,也不自覺地哭了出來,李恪俯身抱著岑文本,哽咽道:“岑師拳拳愛意,我領了,岑師的意思我也依了,那便如岑師所言,待到將來,岑師就留在我的身邊。”
李恪這話一出,岑文本知道李恪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地,臉上掛起了笑意,安詳地,永遠地沉睡在了李恪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