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錯覺嗎?他竟然聽到無憂說原諒他了……還有,他好像看到無憂對他笑了。
“這是做夢?這一定是做夢?我做了那麼多錯事,傷害了那麼多人,你怎麼可能會原諒我。”
“一生一世,浮華若夢。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無殤,我該去找他了,還有……如果可以,請你幫幫我的女兒……”
無憂說完,身子突然變得透明,然後……她慢慢消失在了他麵前。
“無憂——”
伊無殤看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這片無垠的空間時,很是激動,他想要追逐著無憂而去,但那將他束縛著的金色靈力所化成的枷鎖,卻不斷吸取著他身上的力氣。
終於,他揚天一吼,大聲地哭了起來。
隻是,伊無殤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這樣哭泣。
這些年來,那所有的痛和悔恨都全部宣泄了出來,他像瘋了一樣,不斷地咆哮,不斷地哭泣……直到精疲力盡後,他才閉上雙眼,唇齒間輕吐出‘對不起’三個字。
過去的一切都隻是夢一場嗎?
真的可以嗎?
可是,那一場像是噩夢般存在的過往,卻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浮生一夢,人世蒼涼,當一切都無法回頭的釋懷,我們能做的隻有盡量去彌補。
對嗎?
宣泄之後,伊無殤突然發現在這片無垠的空間裏,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中,有蜷縮著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那個少女,將頭埋於自己的雙膝,緊緊擁著自己,看起來那個孤單,那麼寂寞。她閉著眸子,像是陷入了沉睡,她就那麼孤零零的蜷縮在一個角落裏,一個擁抱著自己,但在她手中,卻緊握著一顆根本沒有一絲光澤的赤紅色靈珠。
她低埋著頭,讓人根本就看不清長相,但從那一身熟悉的紅衣,伊無殤知道,那是夏雨沒錯。
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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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
在原來天承郊外十裏處一叫‘梅莊’的宅子裏,有一身紅衣的女子回到了那本屬於她的院子。她在院子裏開了一塊地,還親手種上了許許多多花兒。
花開四季,沒過多久,在她院子裏就見一片繁花盛開的美景。那個少女,她每天都給花澆水,或者坐在花圃邊的石桌上撫琴,提筆點墨,然後將自己的心願寫在一張紙條上,再用一根根紅色的絲帶,輕輕包住,然後親手係在院中的那個蔥鬱的樹上……
這便成了夏雨每天都要做的事。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那棵掛滿紅絲帶的樹上,再也掛不下她寫下字條的紅綢。
但,她並不難過,因為她會別下一截枝椏,再種下,靈力滋養,直到它長成參天大樹。
風過,揚起那些在樹上寫滿著少女心事的紅綢,隨風舞動。當少女再次坐在石桌邊撫著琴時,在院中的繁花競相開放,滿天飄零,漫舞在她周圍……
那些花兒,都是由她親手栽種,有著她靈力的滋養,帶著她滿滿的心事和思念,漸漸地就有了靈氣。
可是,那些花兒都知道,那少女過得並不快樂,因為她在花圃中央位置將一顆紅色的靈珠,當花種一樣,埋在了土裏。
因為有人告訴她,有著魂體的靈珠一旦種下,總有一天會開出能搜集魄靈的憂曇陀螺花。
隻是,靈珠怎麼可能會跟種子一樣發芽,開花呢?
那個少女會不會太天真了?
紅衣少女,依舊每天重複坐著一樣的事,甚至她每天都守在這個院子,從來就離開過半步。
因為,亦風當初天劫隕落之前,說好了會在這裏等她,他沒回來……她不敢離去。
也害怕自己一旦離去,就會錯過靈珠破開,開出憂曇的瞬間!
……
夜晚,一片寧靜,花開無聲。
夏雨一個人坐在石桌前,清冷的月光照在那片繁花盛開的花圃,她像是明白了這些年亦風所經曆的那些孤獨和寂寞。
眸光微微,落在花圃中那一方淨土之上,嘴角微揚,她愣愣地出神。
突然,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起身,回眸一笑,夏雨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她問:
“白月,你怎麼來了?”
夏雨在人界的梅莊設下了禁製,一般人是進不來的。妖魔兩族和神界開戰後,夏雨不知所蹤,直到白月幫洛千離重新穩定了神界秩序,便去求了司命之神,請他告知夏雨的去向。
卻沒想到,她一個人在這裏了許多年。
“夏雨,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裏那麼久?”白月懷中抱著兩壇酒,眸光中有淚光在閃爍。出乎她的意料,夏雨並沒有萬念俱灰,一直沉溺在亦風的隕落中,悲傷度日。
相反的,她過得很平靜。
“這裏有太多值得回憶的東西,我覺得在這裏,我可以過得很好。”夏雨慢慢朝她走去,然後從她手中接過酒水。
“這麼多年不年,你還是不務正業,喜歡喝酒嗎?”夏雨笑笑,深夜寂寥,無事可做,喝酒也是一種不錯的消遣。於是,她直接席地而坐,痛快地喝了起來。
“喝酒是一種習慣,就像是你每天躲在這裏種花兒一樣,已經戒不了了。”白月說完,坐在她身邊,提起屬於自己的那壇也痛苦地喝了起來。
酒入肺腑,兩人皆是一陣沉默,然後白月突然轉頭問夏雨,為什麼要在這裏等待?為什麼要去守著一顆不會開出花的靈珠。
夏雨聽後,隻是輕輕一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