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回:算了(1 / 3)

當夜晚,尉遲恭坐在屋內,外麵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

“調了一隊兵。”尉遲恭道:“盯著他們,不讓他們四處走動。善導想講經,唐王免了,現在大家都在忙,誰都沒時間讓他們去度化,陣前大發慈悲,隻會拖自己人後腿。”

呂仲明看著屋簷朝下滴水,答道:“這也太狠了。”

尉遲恭道:“是唐王吩咐的,我隻是照辦。你決定當府中參議了嗎?你當上參議,唐王就全聽你的了,多的是機會對付他們。”

呂仲明沒有告訴他自己推了參議一職,答道:“未必,話語權越大,其實也越危險,他今了什麼關於那倆和尚的事沒有?”

尉遲恭笑了起來,朝呂仲明眨眼,呂仲明便知道尉遲恭肯定設法在李淵麵前了什麼。

尉遲恭低頭翻著一本兵書,頭也不抬答道:“就憑他今的那些話,唐王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呂仲明心知善導所言非虛,李家的血脈就像一個詛咒,雖開創了這個大地上最為強盛的帝國,卻如影隨形地伴隨著這家人。李世民殺了自己的兄弟,軟禁了父親,又折騰死了親兒子,到得老來,他隻得修佛。

修佛是他唯一的出路,許多人覺得李世民派玄奘西行取經,是因為想求長生,但呂仲明知道,這名千古帝君,晚年時實在是認命了。這些批語與判詞伴隨了他一生,令他為之窒息,無法掙脫,最後隻能從佛教中尋求內心的片刻寧靜。

如果李建成與李元吉不死,玄武門之變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依舊當他的皇帝,兒子也還活著,會不會減輕些許他的壓力?

呂仲明想了許久,發現尉遲恭又在看他——他總在看他,隻要有時間,眼睛就像黏在他身上似的,呂仲明開始的時候覺得很不自在,現在都對尉遲恭的眼神習慣了。

“又在想什麼?”尉遲恭笑笑,問。

呂仲明坐過去,側過頭,親了親他的臉,尉遲恭登時臉就紅了,怔怔看著呂仲明。

這是他第二次主動親他,第一次還是試他的額頭,看他發燒了沒有。尉遲恭喉結動了動,看那架勢,差一點點就獸性大發,呂仲明忙道:“別激動!讓我看看,你在看什麼?”

尉遲恭:“沒……沒看什麼,這個是……兵力布置……嗯。”

“什麼時候發兵?”呂仲明馬上設法引開他的注意力,和他一起看信,尉遲恭道:“五月初五,準備先打河東。”

河東是前往長安的必經之路,長安也就是大興,楊廣正在揚州,能把他的都城打下,就相當於成功了一半。但呂仲明心道在這之前,還有幾場仗要打,果然尉遲恭歎了聲,:“讓我帶兵去打仗,要離開你一段時間。”

“去吧。”呂仲明笑道:“你不打仗是浪費了,世民也需要你。”

尉遲恭卻道:“不是做世民副手,主帥是建成。”

“什麼?!”呂仲明馬上就察覺了不妥,又問:“不是應該讓世民領兵麼?”

“開始的時候計劃是他。”尉遲恭道:“派建成留守,現在改為讓世民留守晉陽,建成與元吉接手軍隊……”

怎麼會這樣?!呂仲明傻眼了。

尉遲恭一本正經道:“你會想我嗎?”

呂仲明:“會……會吧,這不對啊!世民明顯比元吉更適合打仗,元吉才十三歲,為什麼要讓他去?”

“柴紹會輔佐他。”尉遲恭道。

“那麼也該把建成換下來,建成是嫡子,於情於理,都不容有失,他不應該上陣殺敵……”

尉遲恭看著呂仲明,似乎對他的敷衍有點不爽。

“建成主動請纓。”尉遲恭答道:“我與李靖為輔,李靖帶策軍,我帶都騎軍。元吉帶一隊,秦瓊,羅士信為輔,柴紹、秀寧帶第三隊。世民與段誌玄將軍留守晉陽。”

呂仲明:“……”

布置一瞬間被打亂了,這是要李世民從文,李建成帶兵建立軍功的節奏。

“喂。”尉遲恭又道:“又想什麼呢。”

呂仲明回過神,有點焦慮。

尉遲恭又道:“你夫君明就要去帶都騎軍前鋒了。”

呂仲明:“我夫君?誰?”

尉遲恭:“……”

“哦。”呂仲明回過神,笑道:“哈哈哈,原來是你啊。”呂仲明本來就討了個在尉遲恭手下當參讚的職,不過想到反正過幾自己也得隨軍,現在就沒出口了。

尉遲恭簡直拿呂仲明沒脾氣了,:“你願意跟我一起去軍營麼?”

呂仲明道:“再吧……我得想想,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善導讓建成去帶兵的?”

尉遲恭隻得不吭聲了,呂仲明察覺到,一定有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改變著一連串事件發展的方向。

“你和李靖,輔助建成嗎?”呂仲明道。

尉遲恭唔了聲,呂仲明便湊過去,尉遲恭的臉瞬間又紅了,呂仲明看著他的唇,有點想親一親,又怕他按著自己吻個沒完,待會口水又過來了……目光從唇上移動到鼻子,又移到他的眼睛。

“我先去睡覺了。”呂仲明有點尷尬,就沒親下去。

尉遲恭放下兵書,呂仲明卻走了。

熄燈後,呂仲明正躺在床上,突然聽見樓梯腳步聲響,尉遲恭左手挾著鋪蓋上來,仿佛有點緊張。

“啊?”呂仲明還沒睡著,坐起來莫名其妙地看他:“幹嘛?”

尉遲恭道:“明就要走了,一起睡?”

呂仲明霎時警惕,一起睡,隻是一起睡而已嗎?萬一他對自己做什麼不好的事……而且做那個事情,不是都要潤滑物品嗎?這麼頂進去,整個人都會爆掉的吧,而且他背上傷還沒好,絕對不行……會痛死的!

“那個……”呂仲明有點為難,:“我睡覺會踢人,我怕踢到你的那個……”

尉遲恭什麼也沒,拿著棉被又下樓去了。

呂仲明又躺了會,才意識到尉遲恭明就要走了,突然有點舍不得。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樓梯口,要朝下看。

“心腦袋卡住。”尉遲恭躺在廳上,裹著被子朝他。

呂仲明:“……”

呂仲明一溜煙下了樓,鑽進尉遲恭的被窩裏,尉遲恭先是一僵,繼而伸出手,摟住了他。被窩裏十分暖和,被子上還有尉遲恭的氣息,呂仲明鑽到他的懷裏,便靠著他,這麼睡了。

翌日一起來,李淵的封賞令就到了,隻要是為唐王府出過力,辦過事的,或大或,都有一職在身,就連劉政會也不例外。

呂仲明被納入軍隊體係內,擔任左三軍中的驍衛軍“前軍參讚”,主文書,兵報,參詳軍事等之。他的直接上司是尉遲恭,而主帥是李建成。傳令官過來通報,讓呂仲明盡快前去報道。

呂仲明隻是看了那木牌一眼,便詳細詢問其餘人的職責,原先的晉陽令劉文靜乃是司馬,擔任將軍府副手。晉陽宮監裴寂則擔任長史。

李建成封隴西公,率領左三軍,並統帥中軍。

李元吉封海陵公,領右三軍,由柴紹輔佐統帥中軍,羅士信領前鋒,秦瓊領後軍。

李世民封敦煌公,鎮守晉陽。

呂仲明馬上就去求見李淵,要服他改變思路,至少讓李世民帶一隊兵。早飯也顧不得吃,直接就闖到李淵的起居殿內去,一群侍女正在給李淵梳頭梳胡子,呂仲明一進去,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李淵卻不甚在意,笑道:“仲明,快快請坐。”

呂仲明救了李元吉一命,知道李淵已不將他當尋常客卿看待,畢竟如果李元吉落在楊廣手裏,對李淵掃除下,是個極大的麻煩。他坐下便開門見山道:“唐王,於情於理,世民都是右三軍最好的統軍人選,為何不啟用世民,而是要用元吉?”

李淵似乎早知呂仲明會來問,先是吩咐人上茶,又上了點心——一盤四個糯米糕。

糯米糕香甜無比,包著蛋黃餡兒。

呂仲明心道可惡……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不瞞仲明。”李淵道:“下決定前,本王也想問問你的意見。雖仲明你幫晉陽解去突厥之危……”

呂仲明忙擺手道:“是尉遲將軍的計策,仲明隻是協助。”

李淵穿著白色的內袍,須發發白,負手於背,沉吟踱步,背對呂仲明的一刹那,呂仲明瞬間果斷抓了塊糯米糕,塞進嘴裏。

“如果讓元吉坐鎮晉陽。”李淵搖頭道:“萬一晉陽出什麼事,太也危險。元吉還太,不懂得如何處理政務,李靖叛逃,不定府中還有內應……”著轉過身來,呂仲明已神色自若,把糯米糕吞了下去。

“有劉文靜,裴寂在。”呂仲明道:“文靜兄性格沉穩,足可斷大事,裴寂會隨時朝唐王傳遞消息,不須擔憂,何況唐王麾下賢才汲汲,長孫順德叔侄足夠打理內務,高士廉應付府軍雜事,大家配合,猶如鐵板一塊,晉陽現在正是最安全的時候。”

李淵意料不到,呂仲明才來了不到一個月,就把他府裏人的名字,特點摸得清清楚楚,呂仲明又:“這個時候,誰守晉陽,反而已不要緊,因為最重要的不是抵禦突厥,而是打理內務。一旦開戰,後勤就要最大限度的供應前線所需,文官之間須得調和關係,賬目,物資必須要清。”

“而前線的戰況呢?須得勢如破竹,速戰速決。”呂仲明又道:“這樣有利於唐王入關的威懾力,在前期盡最大的努力,減少任何交戰損失,建立常勝王軍的威名,有利於下歸心。”

李淵被呂仲明這麼一,又有點動搖了,問:“照你,讓世民領兵?”

呂仲明知道這句不是疑問句,便不再開口,讓李淵自己去判斷,同時正襟危坐,目光微斜,瞥向那一盤糯米糕。

李淵沉吟不語,走到廊前,望著外麵晴空。

呂仲明飛速解決了兩快糯米糕,李淵又道:“仲明得對,這一節倒是我沒想到的,依你所言,對此次進軍頗有信心?我日前頗有猶豫,極有可能對上屈突通與宋老生,這兩員都是猛將……”

呂仲明正色道:“唐王麾下雖多是年輕將領,但打起仗來,絲毫不遜於老將。仲明還有一個建議。”

李淵轉身與呂仲明對視,呂仲明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建成留守晉陽,元吉率軍。”

李淵微微皺眉,呂仲明道:“建成乃是您的嫡子,用不著帶兵打仗,恕我句不著邊際的話,太子是要學習治理國家,與文官打交道,管理政務的。帶兵親征,一來危險,二來學不到東西。何況開戰後,晉陽的糧草,政務不容有失,建成又素有威信,坐鎮後方,乃是最好的人選。”

呂仲明完這句,李淵便不話了,呂仲明也不多問,心想什麼時候轉過去,我好把最後那塊糯米糕給搞定了。孰料李淵這次不轉身了,隻是:“建成日前,似乎篤信善導大師之言……”

原來是這樣……呂仲明終於清楚來龍去脈了,肯定是善導告訴李建成的。

“……自請帶兵。”李淵莞爾道:“現在看來,仲明的想法,與建成那邊,倒是大相徑庭。”

呂仲明開始也隱約猜到是善導了什麼,正好了,你不讓李世民出征,我就把李建成踢回來守城。看看誰占上風。

李淵坐下,喝了口茶,沉默不語,呂仲明想來想去,終究覺得還是有點危險,:“如果唐王忌憚宋老生,屈突通二人,那麼建成左三軍,世民右三軍,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