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員也高聲道:“弟雖才微力弱,但此激昂大義,豈能不為民請命?吾劉希佐願附二位兄長翼尾。”
一個個生員站出來,慷慨激昂,那瘦削的生員斜眼微睨,暗暗點頭。
他卻是州學的增廣生郭文紀,與廩膳生趙還祿交好,還曾與黃承襲、王家卿有些交情。郭文紀耕讀傳家,但近年不免走上商業,是邳州一些私牙的後台。
那鍾良猷、劉希佐也差不多,不是私牙家人,就是青皮的後台,眼下可能利益受損,豈能不挺身而出?
別的秀才也差不多,不是收了錢,就是有利害關係,比如現在蘇揚等地“藍袍大王”大興,傳染到邳州,一些人就學那些秀才作派,或是代訟,或被雇傭去打人。
因他們是秀才,被打者隻能忍氣吞聲,那楊河要鏟除青皮私牙,基礎沒了,他們外快何在?
更州學的老前輩,現在的大訟師扈興業相商,事後願給豐厚的謝儀,更要站出來了。
一時二十多個秀才喧嚷著,往州衙大門過去,看他們聲勢浩大,外麵的快班衙役不敢攔,看守大門的壯班衙役也無可奈何,隻能先極力攔著,並答應他們,一定會向州尊老父母稟報。
郭文紀嚴正聲明,一定要知州蘇成性出來話,否則他們就一直堵在衙門口,甚至衝入大堂,擺破鞋陣。
他們這邊嚷嚷著,外麵人群不時有人叫好,最後引得一片叫好聲,似乎眾情激蕩,聲勢洶洶。
不過也不是所有秀才都加入的,就有一些生員冷眼旁觀,衙前街多茶館,在一家茶館的二樓,州學歲貢生王台輔就皺著眉頭看。旁邊是他好友王養心,徐州人,遊學到此為附學生。
看著那方情形,王養心就歎:“楊大人鏟除青皮私牙是好事,卻引起如此反撲,連州學秀才都出動了。可見這世道,要做一些事真難。”
王台輔淡淡道:“幕後之事誰不知?大明每況愈下,就是因為我輩讀書人墮落了,整日就知蠅營狗苟。”
他神情淡漠,語聲沉悶,似乎帶著很絕望無力的東西。他歎息聲聲,還了句什麼。
王養心吃驚道:“王兄,你真要去國子監?八月初九就鄉試了,明年二月更是春闈。監生雖可在順府應試,肄業也可補官入仕,但比科舉取士還是差了,你可想清楚了。”
王台輔道:“我已經想清楚了,就是想上京師看看,看那方學子有何不同,我大明可否還可挽救。”
王養心就歎:“唉,弟也回去算了,介時你上京師,正好順道送你到徐州。”
……
生員鬧事消息傳到後堂官邸,知州蘇成性驚怒道:“秀才也要鬧了嗎?學正、訓導何在,立刻令他們將這些生員帶回去。”
幕僚歎道:“現在學生無法無慣了,學正訓導哪管得住他們,怕將他們叫來也無用。”
蘇成性心煩意亂,一方令一個門子去召儒學的學正與訓導,一方令衙役們,去將學子們趕走。
幕僚驚勸道:“蘇公不可,彈壓驅離士子,最會引起非議,甚至會傳到巡按禦史耳中。蘇公就要致仕了,履曆上可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汙點。”
蘇成性頭痛,他當然知道學子最是動不得,稍拂其意,就攘臂奮袂,數十成群。但眼下情形怎麼辦?他有點體會到當時睢寧知縣的心情了,不由暗暗後悔,但邳州確實又離不開那楊河,這事情真是兩難。
他想了想,決定將這麻煩事交給同知張奎祥,讓他去出麵。
正在安排,當值的班頭來報,巡捕局來了,還帶著大量的聯防隊員。
蘇成性一喜,轉眼又是一憂,這事情不會鬧得更大吧。
……
“立刻,全部散去,否則鬧事者全部抓走,逮到苦役營去砸石頭!”
一百個隊兵在州衙廣場上列陣,他們前方是盾牌手,後麵是長矛手,再是火銃手。火銃手持的火銃,還是燧發式的新安銃。
又來了三百斤蘇鋼,就算隻拿出一百斤,但加上原來,打製二式銃所需要的彈簧鋼片數量已是足夠。軍需所已打製了部分彈簧片,就更換裝備了部分的火銃兵們。
此時這邊的隊兵卻是一總楊大臣的部下,楊河令楊大臣暫管州城巡捕事,也是從各方麵鍛煉他的能力。
隊兵列陣,軍伍嚴整,帶著肅殺,他們盾牌豎起,大刀長矛火銃,就給人一種非常沉重的壓迫力。
他們身後又有一百多個聯防隊員,城池四隅,按名額有四百人,但因為審查嚴格,巡捕局成立時間也不長,現在聯防隊員僅一百多人。
他們持著盾牌,長棍短棍,同樣列陣,第一次經曆這事,各人還有些緊張,看麵前是好幾百鼓噪的潑婦刁民,很多人就是滿頭大汗。
隊兵前方,副把總楊福站著,他是杜圩編伍時的老人,身經百戰,遇到這種事並不慌亂,他隻是喝令著,同時等待命令。
巡捕局緝捕盜賊凶犯,維護治安,但很多應對局麵還需要一步步完善,單人盜賊還好,這種群鬧就要有所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