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沒了乞丐,自己這個丐頭還在邳州城做甚?
想到這裏,呂應聘腦門的汗珠又是湧出,用紗羅手帕擦了又擦。
“連乞丐都不放過,可想而知,那楊大人會放過賭場打行的人麼?”趙高堂目光從各人臉上掃過,特別掃過賭場大老板蕭兆盛,邳州大葬頭井克從,媒頭劉竹婆,讓幾人臉色都是變了變。
賭場不,官府也經常掃蕩的,全靠與衙門勾結,各衙役通風報信生存。
葬棍勢力,手下也皆是惡棍青皮,以暴力威逼良善,財物索要不得滿足,他們親人就停柩家中,經年不得入土。傷害理,離了打行混混,他們如何庇索阻埋?
還有媒頭劉竹婆,看起去僅三十許,風韻尤存,卻原來是官府的仵婆,因與快班班頭牛學浚有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後來就做了媒頭,搶孀賣寡,拐賣婦女,喪盡良。
她不是有班頭牛學浚撐著,早被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了。
然牛學浚的麵子,在楊大人麵前夠看嗎?
趙高堂還看向邳州大訟師扈興業,此人五十多歲,青衫儒巾,三絡稀疏胡須,穩穩坐著,就有貪婪、冷酷、狡黠、奸詐的味道。
他卻本是秀才,不能中舉後,就以訟師為生,最敬佩的就是春秋時期一個叫鄧析的人,這也是古代訟棍的鼻祖。
雖然相隔幾千年,扈興業卻似乎得了訟棍鼻祖鄧析的真傳,最善於就是顛倒黑白,捏詞辯飾,播弄是非。
他最有名的一個案例,就是收了八百兩,為一勾結叔不成,將之殺害的淫婦書寫訴狀,訴狀上八個字“不剪不節,不節不剪”,立時淫婦變貞女。
她殺人之舉,也成了為保全貞操不得不為之的無奈之舉。
最後該淫婦無罪,甚至扈興業張羅鼓吹,要為此女設立貞節牌坊,傳揚一時。
扈興業在司法上擁有極高的造詣,大明律倒背如流,此時地方官之乎者也之輩,缺乏基本的社會曆練與司法實務,哪是他們訟棍的對手,經常陷入圈套而不自知。
此時司法也有“審轉”複核製度,地方官若審判有問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就會打回重審,不但地方官會受到懲罰,還會連累上級官員受責。
因此地方官每遇“審轉”,便會承受極大壓力,為了不“審轉”,就不得不跟訟棍們妥協。
也因此扈興業氣焰熏,甚至可以拜見州尊,旁邊有他的位子坐。
倘若他以自己能力為百姓造福也就罷了,隻是世上豈有為百姓著想的大律師?扈興業為錢無所不用其極,別人用刀棍殺人,他用文字殺人,敲詐勒索,誣告陷害,邳州城百姓畏其如虎。
而且他背後有人,上有吏目陳泰安器重,稱兄道弟。中有刑房司吏、典吏皆是族親。下有各打行為打手。
上中下三位相助,加上他自己奸詐陰狠,也因此他在邳州城顯赫一時,人稱扈公。
此時扈公扈興業看向趙高堂,緩緩道:“趙公有何方略?”
趙高堂歎道:“那楊河到邳州後,雖一直不動,但趙某分析此人,這楊河做事一向謀定而後動,不動則已,一動驚人。我等不能坐以待斃,待他一切眉目都清楚了再應對。”
他道:“吾有二策,上策當然是一團和氣,楊大人是豪傑,邳州百姓無不翹足而待,若能結交之,吾等也可得一強援。”
扈興業點頭:“就是花錢消災,依趙公之見,要花多少銀子。”
趙高堂歎道:“最少一萬兩!”
堂內一片驚呼,雖然這邊坐的站的都不是沒錢人,但一萬兩銀子,對眾人來,還是難以想象的巨款。
就以米價來,太平盛世時,一萬兩銀子相當後世的五百萬身家,收買一個人,出手就是五百萬,這數目真不算少了。
而且一萬兩數目還是最少。
扈興業雙目閃了閃,緩緩道:“楊大人值這個價。”
他看了一眼眾人:“結交楊大人,這是大夥的事,就一齊湊吧,每家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