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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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設農場坐落在海陽市的郊區,一溜兒高牆鐵網將內麵裹得嚴實,高牆下有一扇鐵門,平素關得密密逢逢,今突然“啪”的一場響,鐵門開了,從裏麵走出一個女子,一米六六的個兒,灰色的汗衫,齊耳短發,大大的黑色鏡框掩去了她半截臉。

鐵門在毛樸身後“啪”的一聲合上,與高牆成為一體,好像從來沒有開過。

毛樸抬頭看看,又看看四周,有些迷茫。

可以大凡從這扇鐵門走出來的人的心情是激動的,喜悅的,舒暢的,從這扇門裏走出來,意味著世上又多了一個自由的公民啊。

可顯然這個毛樸打破了這個絕對,此刻,她的臉上是茫然的,甚至在看到闊地廣時有一種手足無措的心慌,就像心裏麵突然長起了無邊無際的荒煙漫草,她在這荒煙漫草中被迷失,被淹沒,失去了方向。

沒辦法,在牢裏呆久了,再惡劣的環境,隻要習慣,就會自在。而且,對於毛樸而言,她並沒有覺得牢裏環境有多惡劣。讓她自在的是習慣,讓她習慣的是時間,對,時間,整整七年。

麵對隔離了七年的世界,雖然廣闊,可如此陌生,在井裏住久了,還是井裏好啊,井裏的蛤蟆如是想。我要不要做點什麼犯法的事再回去?這個念頭在毛樸的腦瓜子裏閃了一下,立洛著眉頭否決了,她看看手裏的塑料袋子,袋子裏有一個信封,信封上麵寫著三個濃墨大字,“別回來”,信封裏裝著兩千元現金。

不得不建設農場的肥胖的老監獄長是個明察秋毫的人,她看著這個一根筋的女娃娃住在這個叫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地方竟然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當家了。

當家了是什麼概念?就是做事時不叫勞改,叫勞動,沒有自由出不去不叫坐牢,叫宅,她是宅女,一宅七年。

碰到這朵監獄奇葩,坐牢坐出最高境界的奇葩,監獄長很頭痛,怕她不想走啊,沉痛地:“樸啊,出去後拿著這張紙,”把釋放證心折疊好,放到她手上,“拿著這張紙去你本地的派出所重新辦理一個身份證,快證二十,同時再辦理一個臨時身份證,一二可以拿。現在坐火車住旅社找工作都離不開這個東西。再去找一個工作,年輕人,好日子在後頭,好好過,千萬要記住,不能再回來,別回來。”

監獄長像哄弱智兒童似的,一點一滴地得清清楚楚,生怕這孩子弄錯了不耐煩了又跑回來,囉囉嗦嗦了一堆,到底是不放心,將原來已經遞給她的信封又抽出來,親筆在上麵寫下三個字,別回來。以作符咒。

看著這孩子懵裏懵懂鵝頭鵝腦地走了,監獄長長長舒了口氣,這年頭,當個守牢的官真不容易,這哪是送犯人,倒像送菩薩。

如果知道她的話很成功的打消了毛樸要回去的念頭,監獄長絕對感到欣慰的,果然有先見之明哪。

毛樸從一個熟悉的地方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雖然隻隔了一堵牆,可這堵牆如果隔在心裏,那真算是隔得厚了,要知道,建設農場的圍牆那真叫厚,都是二三層磚砌成的。牆一砌得厚了,心就轉不過來,腦海裏潛意識地全部照監獄長的話去做了,辦身份證,臨時身份證。

證件一辦好,接下來,監獄長是找個工作,那就找工作吧。

毛樸是土生土長的海陽市人,入獄時剛滿十八歲,出來後二十五歲,七年的時光足夠一座沿海城市產生翻覆地的變化,毛樸好不容易找到派出所辦個證,身心皆累,不想到處跑了,心想就在派出所附近找個工作最好了,拿到身份證再作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