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裏,她的保護傘倒也有,周林自然是算一個,周家嬸子才攀上關係,算半個吧,還有裴寶,這幾回接觸下來,她可領教了,他這人耳根軟,心也軟,若是弄得好也能算上半個,而這寢室裏,人數就少了,想來想去,隻能指望福貴。
王福貴長得牛高馬大的,體格強壯,力氣驚人,不僅是新人裏,就是在整個家丁苑,都是出了名的大力士,用鐵臂銅拳來形容他,一點都不過分。
黃芩上回出言不遜,領教了他的拳頭之後,倒是收斂了許多,平時再不敢來招惹他,而其他幾名少年便是更加不敢了,所以鑰匙放在王福貴的鋪位下,卻比放在她自己的鋪位下更為保險,而且大家都知道王福貴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一眼就能看穿的那種,根本不防他會私下藏匿物事。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眾人果然是收工得晚,直接去飯堂吃飯,天都擦黑了才進寢室,腰酸背疼累得夠嗆,一見易傾南還在自己的鋪位上昏昏睡著,眼紅得要命,也顧不上說什麼,急急抓了換洗衣服,去後院的浴室洗澡。
隻有江玉涵過去關心問了句:“小五,你還沒吃飯吧,餓不餓啊?”
易傾南搖搖頭,眼睛又疲憊閉上了。
等眾人都洗完澡回來,才見她慢吞吞從鋪上起來,似是睡眼惺忪的樣子,搖搖晃晃走出門去,下炕的時候還險些摔一跤,幸好被陸大慶眼疾手快給扶住了。
“小五你沒事吧?”連常寬都覺出不對來了,這個小五,從來都是生氣勃勃的,今天怎麼一下子蔫了。
“沒事,大概是睡太久了,我去撒個尿就回。”易傾南擺擺手,衝他一笑,出門去了。
三等家丁居住條件有限,茅廁就是澡堂的旁邊,一個簡陋的小棚子,王福貴早在棚子外麵等著了,一見她快步走來,便道:“我偵察過了,澡堂子裏現在沒人,水也打好了,你動作快點!”
“知道啦!你給我盯著點!”易傾南一改方才頹唐的模樣,精神抖擻,腳步輕盈,並不往那茅廁裏去,而是閃身進了隔壁澡堂,嘩啦幾下剝去衣物,提起水桶就往自己身上澆下去。
脖子上的傷口已經被她弄得裂開,這會兒沾了水,藥粉都糊在了一起,黃黃的,紅紅的,混合著,順著冷水往下淌。
沒辦法,這是她能想到的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出府法子了,那就是——生病。
她這身體一向極好,現在又是夏天,想要淋點冷水受點風寒發點高熱什麼的,根本不可能,卻幸好,頸上有道傷口,雖然已經上了藥也結了痂,可是為了出府大計,她隻好豁出去了,硬是把傷口給生生弄裂,再沾上生水,非要整出個傷口嚴重感染來不可。
她也清楚自己這底子好,一點水是不夠的,所以讓王福貴準備了幾大桶,使勁往自己身上澆,還嫌不夠,又用力去揉,再用水長時間浸泡著,直到桶裏滴水不剩,低頭瞥見那傷口開始紅腫了,這才住了手,胡亂擦幹了套上衣服出去。
今日總共才吃了早上那一餐,腹中空虛,又經此一番折騰,現在也不用裝了,真的是腳下虛浮,四肢乏力。
這也算是自殘了吧,也許旁人會覺得不可思議,覺得她心狠至此,可她卻不在乎,為了能見翠丫,不管做什麼都是值得的,這輩子,她欠翠丫的,欠石頭的,欠這些夥伴們的,實在是太多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她暗下決心,今後要好好對待他們每一個人,用她一生的時間和能力去補償。
夜色消散,晨曦初起,當天色泛起蒙蒙亮時,新人家丁們的寢室裏傳出一聲大叫。
“哎呀,不好了,小五,小五身上好燙!他是不是生什麼急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