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貴也點頭附和:“是啊是啊,我們一心幫你完成遺願來著。”
“去你的,你才借屍還魂,你才遺願呢!”易傾南握拳在他胸口捶一下,力道卻是極輕,紅了眼眶道,“謝天謝地,上帝保佑,大家都沒事……”末了又問,“對了,你們怎麼會來裴府做家丁?”
王福貴抓抓腦袋道:“二虎說不能在別人家裏待一輩子,總得自己出來找事情做……”
陸大慶推他一把,解釋道:“我們在來上京的路上遇到了譚先生,就是在青州街上碰見找你幫他寫歌兒的那位,他兒子在京城裏安了家,過得也不錯,便接他去養老,青州不是受了水災嗎,學堂辦不下去了,他這才打定主意離開,正好半路碰上,譚先生看我們可憐,就讓我們搭了他的馬車,還收留我們在他兒子的家裏住,吃的喝的一樣不少,還教我們識字,托人幫我們辦了戶籍,我覺得真是過意不去,咱有手有腳的,已經欠下這樣大的人情,總不能白吃白喝賴著不走吧,這不,聽說裴府在招家丁,我們就請譚先生替我們報了名。”
王福貴也得意插上一句:“小五你可不知道,譚先生在這京城裏很吃得開,到處都是熟人,那鄭大管家老早悄悄就把那份家規抄給我們了,我白天背,夜裏背,就是做夢的時候都在背,好不容易才記住了。”
易傾南早就猜到了這個,對此也毫不驚詫,隻是沒想到兩人竟有如此際遇,確比自己幸運多了,卻聽兩人急急追問自己改頭換麵的緣故,也沒細說,以往日濕熱生瘡如今治愈無恙的理由敷衍了過去。
忽又想起一事,道:“石頭和翠丫也來了上京,我跟石頭已經碰過麵了,但後來又失散了,現在正到處找他,還有翠丫,據說是被一個不是姓何就是姓柯的公子爺給買去做丫鬟了,既然那譚先生在京城頗有人緣,你們就去求他幫忙留意下。”
陸大慶與王福貴聽得又驚又喜,連連點頭。
易傾南也不瞞著,簡單說了下自己與石頭相遇以及尋找翠丫的情形,把兩人聽得義憤填膺,又無奈捶拳,她想想又問:“石頭和翠丫也是小名吧,他們的大名是什麼?我給忘了。”
陸大慶沒忘她這健忘的毛病,如實答道:“石頭叫石居安,翠丫叫石翠雅。”
易傾南默默記下,一看天色都快半夜了,趕緊結束以上話題,拉著兩人去往更隱蔽陰暗處,板起臉叮囑正事:“你們可得記住了,明日到了將軍府,還得假裝以前跟我素不相識,更別說是什麼同村,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事,千萬千萬不要忘記!”
陸大慶聽她說得鄭重,便點頭應下,王福貴也懵懂答應,口中還小聲嘀咕:“我知道的,大戶人家府裏是不準拉幫結派的,管你是易小五還是易小六,反正我不認識你,從來都不認識……”
易傾南啞然失笑,使勁推他一把:“回去吧,明天趕早,裴府裏見!”
她自己也調轉方向,急匆匆走了。
依舊是翻越高牆回到那小院裏,易傾南也不急著歇下,燒了一大鍋熱水,利用這最後的時間,把自己渾身上下從頭到腳洗得幹幹淨淨的,等進了府,便再沒法這麼隨心所欲痛快沐浴了。
也就睡了兩個時辰,天就快亮了,易傾南翻身爬起洗漱,再穿上那身嶄新的黑色家丁服,戴上黑色小帽,卻有種穿上工裝去上班的感覺,不由得好笑,臨走前也不忘掃掃院子,拾掇下屋子,將這幾日住過人的痕跡一並抹去,這才挽個小包袱翻牆出門,見工去。
她並不算去得最早的,但也不是最後一個,這都是些十來歲的少年,很快就混熟了,尤其還有像二虎福貴這樣交情過硬的夥伴,很快便將常寬和江玉涵也帶動進來,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說個不停。
正低聲感歎這將軍府宅子大,地方寬,房間多,忽聽得有人小聲叫了句:“大管家來了!”便一個個站定不動,立時噤聲。
鄭直帶著名藍衣家丁過來,邊走邊道:“楊嬤嬤說表小姐嫌她那間屋子不夠通風透氣,窗外風景也不好,想換一間,等那邊選好定下,你就帶幾個人去幫忙收拾,該搬的,該挪的,叫啥做啥,都別拂逆了這位姑奶奶的心思,現在叫表小姐,說不定往後得叫……嗯,我不說你也該明白。”
那藍衣家丁連聲稱是,鄭直轉頭看見這邊立著的新人們,便又吩咐道:“這些新來的小子,你先帶他們去家丁苑安排個屋子,從今日起,他們就歸你管,好好教規矩,特別是府裏才出了盜賊傷人的事,你可得多費點神,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是,大管家。”那藍衣家丁目送他離開,這才走過來,先看了易傾南一眼,再對著那一幹站得筆直的少年道,“我是周林,是三等家丁的管事,你們這就隨我去熟悉下環境,然後就開始學規矩,學得好的就正式上工,開始記發月錢,學不好就繼續學,隻供吃住,月錢扣下,明白了嗎?”
“明白了!”易傾南認出他就是那名給自己發放號牌,並鼓勵自己不要放棄的家丁,如今竟又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頓感親切,更心生振奮,回答的聲音亦是洪亮給力。
周林朝她讚許點頭,招呼一聲,帶著新人們朝西麵的家丁苑走去。
這家丁苑裏住的人可不少,依照職位高低,寢室標準也各不相同,這倒讓易傾南想起了自己前世住過的員工宿舍,因為是異地項目,員工沒法每天回家,公司就在項目附近租了房產以供住宿,高層領導住套房,中層管理人員住單間,技術性人才住二人間,至於普通員工,對不起,一間六人湊合著睡高低床。
而這家丁苑也是異曲同工,大院子裏又套著小院子,另外還有麵積不等的廂房,像那位鄭大管家,自然是住獨立小院,其餘大小管事則是合住一處小院,至於那些等級各異的家丁們,都住廂房,有單間,有二人間,也有四人間,還有不計人數的通鋪房。
作為初初進府的菜鳥家丁,他們沒有任何懸念地,分到了一間通鋪房,進門左首是一排木頭櫃子,共有九格,右手邊則是一溜通鋪,從這牆直達那牆,一鋪到底,中無隔阻。
周林上前一步,指著那邊木櫃解釋道:“這屋子原本是住九個人,所以櫃子就隻有九個,如今你們總共有十個人,多出來的那個沒櫃子用,就用那隻箱子吧,就是稍微小點,看你們誰用。”
易傾南眼尖瞥見那牆角果然是放著隻烏漆麻黑的小木箱,個頭比櫃子小了至少三分之一,不太好裝東西,唯一的好處就是木箱上有鎖扣,上麵還掛著把小銅鎖和鑰匙,心頭一動,立時應道:“回周管事,那小的用箱子吧。”
那箱子窄小破舊,眾人都沒看上眼,聽她這麼一說自然沒有異議,倒是周林又看她一眼,暗暗點頭。
易傾南其實是有私心的,自己到底是個女孩子,這幾天忙起來不覺什麼,夜裏睡覺的時候才感覺胸部隱隱脹痛,想起莫老頭說這個身子已經十五歲,以前是用藥物抑製了生長,如今停藥也有一段時日了,估計也該是萌芽發育的時候了,這會兒是胸脹,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來初潮,所以得及早做些準備,之外還總該有些女孩子的私人物件,那九格木櫃是隨拉隨開不設防的,她根本看不上,倒是這隻帶鎖的小木箱,卻像是依著自己的需求量身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