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拿起桌上的牛角梳子,一下下地把略有些枯黃的頭發梳起,心裏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她能兩次回魂再生?
她的第一世,過得的確很苦,不過,生逢亂世,又有誰不苦?她雖然父母雙亡,流離顛簸了幾年,又遇上狠毒的叔母,害得她一生不能用子嗣,卻有疼她如珠如寶的兄長,後又遇上真心關愛她的舅舅。~
嫁給榮淮安以後,因為夫君隻把她當一件兒擺設,一個能讓他功成名就的梯子,而隻有他青梅竹馬,才是那個男人心上的人,又有婆婆永無休止的刁難……顧婉的生活,也因此算不上太好
可底下比她還苦的女人多得是,她至少是衣食無憂,有錢有閑,活到六十八歲,熬死了那個被他丈夫千嬌百寵的女人,無疾而終。
臨死前,並沒有覺得不甘心,顧婉的**從來都不大,她一直覺得自己過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算是不錯的了。
可她死後,她卻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有了新的人生……
顧婉隻當自己投胎轉世沒有喝孟婆湯,那一生無父無母,她就靠著前生還算嫻熟的女工刺繡,賺錢生活,早早自立,十幾歲就幫著院長照顧其他的孤兒,上學之後,聽從師長建議,順利地考了醫學院,畢業就在孤兒院附近,開一家診所,一心一意地治病救人,順便幫助照顧孤兒院的孩子們,一直到三十三歲車禍死亡……
雖然來不及和相親的男人結婚,來不及生個曾經求了一輩子的孩子,有點兒遺憾,可她這短短一生,生活的挺充實,也沒覺得有必要再來一次,但她偏偏又這麼莫名其妙地又重新回到了前世
顧婉歎了口氣,回來了也好,雖然她總自己的命不是最慘的,可那一生,沒兒沒女,哥哥還為了她熬壞了身子,常年臥病,後來還遭到叔母毒害,英年早逝,嫂子也沒有生育,他們顧家這一支算是絕了後,舅舅和舅母一樣不曾留下個後人,曾經顯赫無比,名滿朝野的劉家,也一日比一日衰落……那樣的人生,總不能牽強附會的有多好
這一輩子,隻要哥哥,嫂子生活快樂幸福,她少讓舅舅操心,如果可能的話,重振劉家家業,若是不能,那享一世安康,也就是了。
頭發梳起來,還在守孝,也沒有戴頭花,顧婉在鏡子裏仔細端詳自己,雖然模糊,可她還是看出來,鏡子裏女孩兒的容貌堪稱秀麗,雖然因為年幼,尚沒有長開,但也已經可以想象未來是何等的花容月貌。隻是一口牙齒,泛著黃漬,沒有嬌養出來的千金姐那樣的雪白的貝齒……
上一次初去大庸城,被人笑是醜姑娘,到也怪不得別人,畢竟,她幼年喪母,沒有得到很好的教養,又是逃難去的,一路上連飯都吃不飽,疲憊不堪,哪裏還有力氣注意容顏,那時候的模樣,麵黃肌瘦的,恐怕隻比乞丐好一點兒有限……
饑餓的感覺一陣接一陣襲來。
顧婉歎了口氣,把梳子放回桌上古舊卻精致的梳妝盒裏,勉強下床,挪動到廚房,牆角的米缸前,果真如她所料,裏麵隻剩一些穀子,即使省著,大約也不夠吃半月的,又四處看看,灶台上還擱著一碗野菜粥,黑乎乎的,別吃,隻是看,顧婉便反胃的厲害。
不過,她還是咬咬牙,端起碗把野菜粥擱在鍋裏熱了熱,趁著熱乎,三兩口灌進肚子裏麵。
吐出口氣,顧婉總算覺得身上有了些氣力,苦笑,她已經不知道多久不曾有過饑餓的感覺——現在,不是考慮‘為什麼重生’這樣複雜命題的時候,先把肚子填飽,想辦法活下來,才是第一要務。
想了想,有一個念頭在腦海裏閃過,顧婉返回房間,慢步走到床頭,從床下的一個竹簍裏拿出一串用鐵圈兒穿起來的鑰匙,才抬頭望向床邊石桌上一盞被擦的塵灰不染的蓮花燭台。
仔細端量了一下這盞燭台,顧婉眼睛一亮,伸手把六個蓮花花瓣一片片豎起,隨著最後片花瓣被挪動,腳下的青磚忽然像水波一般,由右向左,裂開了一條能容一人通行的縫隙,露出裏麵大青石的石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