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冬了。
一陣陣北風裹挾著風雪刮來,給整座城池都裝點上了一層雪白,看起來非常幹淨。可是,京城的金碧輝煌紙醉金迷以及那些角落裏的暗黑汙垢,卻沒有因為這場雪而被掩蓋。
這一年的冬特別冷。
駱尋瑤用一些撿來的破爛衣服將自己緊緊地裹了起來,然後拖著已經不能行動的雙腿在街邊爬著。她,是被妓院的龜公架著扔出了大門的。
二十年前,駱家被抄家,伯父一家全都身死,她和大嫂被當街發賣……駱尋瑤的手已經失去了直覺,但她還是不管不顧地上前爬著,就為了去看一眼,去看一眼自己的仇人。
威遠侯府!那些人害的她家破人亡,害得她淪落風塵,到如今,她已經命不久矣……
她恨,恨不得能吃了那些人的肉喝了那些人的血!她駱尋瑤做了什麼?為什麼卻要被人利用背了黑鍋?最後還被逼得家破人亡?
她爬的很慢,可是手指早就凍僵壞死,所以爬著爬著,手指甚至還掉了幾節。
以前的駱尋瑤,是多愁善感的,她看到落葉要哭一場,看到花謝要哭一場,偶爾有個磕碰,眼淚也馬上就落下了,可是到了現在,寒地凍,手腳俱廢,她卻已經哭不出來了。
見識過真正的人間地獄,嚐試過各種各樣的苦難以後,連哭都成了一種奢望。
威遠侯府的模樣跟記憶裏並無不同,如今,這裏張燈結彩,在冬日裏顯得又紅火又溫暖,還有無數人恭喜在旁邊恭喜這,就跟多年前吳子文和莫婉蓉成親的時候一樣……
老爺,果然是眼瞎的吧?善惡到頭終有報也就隻是一個笑話,要不然,為什麼大伯一家會家破人亡,而威遠侯府的這些人,卻能幸福美滿享盡倫之樂?
趴在雪地裏,駱尋瑤低低地笑了起來,看起來卻更像是哭。
“聽今是威遠侯府的夫人過四十壽辰的日子呢!你看,夫人的女兒女婿外孫都來了,不過她的三個兒子都不大,都還沒成親。”
“威遠侯府的夫人和老夫人,可都是大善人啊!這些年沒少給窮人們施粥贈藥的。”
“老夫人和夫人可都是活菩薩,最是和善了!老爺會保佑她們過上好日子的!”
“就是啊,不過這位威遠侯府的夫人,卻是受過苦的,唉!”
“威遠侯府的夫人怎麼了?”
“聽她父親也是一員猛將,救過當年的威遠侯,後來卻早逝了,隻留下孤兒寡母相依為命,還是當年的威遠侯讓她嫁給了如今的威遠侯,日子才好過起來,可惜啊……”
“這樣不是挺好的?又怎麼了?”
“如今的威遠侯,當年有一個惡毒的表妹,她害的威遠侯夫人落胎沒保住自己的孩子不,還下毒毒死了與威遠侯夫人相依為命的母親!”
“真的?竟然還有這樣的毒婦?”
“當然是真的!那個毒婦,還是當初被抄家的通敵賣國的駱家的女兒呢!”
“怪不得,駱家人連前朝寶藏都敢私藏,也難怪能養出這麼一個毒婦來。”
“不過這個女人也算是惡有惡報,當時雖然有老夫人憐惜她沒有送官,但是駱家一抄家,她也就什麼都沒了,最後似乎還被人用手段送進了妓院……”
“當真痛快,這樣的惡毒的女人,就該被千人騎!”
“當妓|女活該啊!不知道她在哪裏,啥時候我也去找她泄泄火啊!”
“她現在都是老太婆了,你難道還下得了手?”
……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駱尋瑤聽著那些話,笑得肩膀都抖了起來。
她的那位姑母,還有莫婉蓉,她們竟然成了大善人了?那個所謂的老夫人,下毒害人嫁禍給給自己的外甥女,而那個夫人,明明是自己落了胎,卻扯到她身上,這也就罷了,又是誰在最後落井下石將她送進妓院的?這樣的兩個女人,原來還是大善人……
遠處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起,跟她表哥時候親手做給她的燈籠無比相似,那個時候,吳子文不止一次地,他長大了要娶她,結果,他卻娶了莫婉蓉。
她傷心欲絕,以淚洗麵,但是變心的男人,是能哭回來的嗎?以前她受了委屈哭的時候,那人會心疼會哄她,可後來,那人卻會隻會在她受盡委屈的時候指著她惡心。
當然,那些都算不了什麼,吳子文最後的絕情,才是最傷人的,駱家被抄家,她因為是女人又有人相幫逃出一命,走投無路之下跪在侯府門口求吳子文救救自己未滿周歲的侄子,吳子文卻任由莫婉蓉將她送去了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