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6 囈語少年(2 / 2)

四月孟夏。薊國千裏水田,一片忙碌。春分剛過,便有國民備耕、通渠,開啟新一年稻作。穀雨之後,千裏水田,遍布農人。各家各戶,皆趕在芒種前,整理好水田,以備育秧。

夏至後,暑熱漸起。

薊王四時進補,多為流食。將作寺精心打造的機關床榻,坐臥起居皆宜。上置噴淋,內藏便器。不誤洗漱更衣。

薊王麒麟霸體,先行複蘇。問過太醫令華妁,禁行房事。卻也免不了耳病廝磨,情意綿綿。

薊王夢中囈語,亦漸清晰。所喚,多是幼時玩伴。換言之,薊王夢境,恐亦是少年時光。究竟是從門前五丈桑上,失足墜地前,還是悠悠還魂之後。便不得而知了。

有無薊王,大不一樣。

雖說,薊國國力,蒸蒸日上。然整個國家,皆處於收縮防禦態勢。輕易不起爭端。若非必要,更不願輕離國境。

凡朝政不決,少帝仍例行公事,六百裏來問。太妃皆回複:請陛下聖裁。

二戚相爭,劍拔弩張,已蔓延至朝堂。董太皇仍不知退讓。凡何車騎黨羽上疏,大半駁回。而董驃騎所求,卻大半應允。如此偏頗,有失公允。

便是太傅楊彪,亦上疏勸告。為大局計,不宜過於偏私。

奈何董太皇,油鹽不進。一意孤行。引何苗越發憎恨。利益受損,已不可估量。何況更有損外戚威勢。長此以往,趨炎附勢之輩,必轉投董驃騎門下。待何車騎勢單力孤,朝野皆為董驃騎隻手遮天。一戰而定,何苗再無還手之力。

生死存亡,焉能坐以待斃。

“太皇何意?”朝會不歡而散,太仆王允與司空盧植,相伴出宮。

“太皇或行‘激將’也。”盧司空言道。

王允這便醒悟:“董太皇乃為尋‘大義’。”

“然也。”盧司言道:“何車騎自覺逼迫太甚,若怒急興兵,則正如董太皇所願。前有大將軍何進,後有車騎將軍何苗,便是何太後亦難辭其咎。”

“果然如此。”王允一聲長歎:“董驃騎麾下有三萬西涼精騎。何車騎並太後,不過二萬人馬。且還有一半需守備西園。換言之,董驃騎三倍於何車騎之兵力。兵法雲:‘倍則戰之。’董驃騎自詡勝算。”

“然也。”盧司空,駐足眺望京中煙雲,一聲長歎:“薊王歸國,或是天意。”

未盡之言,王允焉能不知:“今漢氣數已盡。唯有王上三興。國祚方可再續。”

盧司空輕輕頷首:“今年注定多事。”

王允忽問:“王上可有轉圜?”

“聞已能囈語少年事。”言及劉備,盧司空麵色稍霽。愁雲慘霧,黯淡無光中,唯剩薊王,星星之火。一息尚存。

“如此說來,大夢必有醒時。”王允亦長出一口濁氣。

“玄德,應運而生。何時自醒,便看我大漢,氣運若何。”盧司空非精讖緯之術。然此時,亦隻能求問神鬼。

恭送盧司空車駕先行。

王太仆這便登車,駛往函園遺芳裏,赴尚書令曹節之約。